北夏帝用力甩了甩脑袋,仍是能听到那道琴声,而另外三人皆说自己没听到琴声。
北夏帝不相信自己是出现了幻听,便起身要去探个究竟。
谢星野与谢砚之暗对一眼,忙紧随其后。
三人一路跟着北夏帝大步流星往冷宫方向走,那琴音也是时有时无。
时而错杂如乱絮,时而清寂似寒潭。
很快,步伐匆匆的北夏帝来到了残阳宫。一眼便瞧见,那坐于墙头之上的谢清辞。
“煜儿?”在看到谢清辞面容的一刹那,北夏帝面上闪过慌乱之色。
而谢清辞像是受到了惊吓,直接从墙头上掉了下去。
“哎哟~~”一声哎哟,让北夏帝神色更慌。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近前,大力一脚将冷宫门踢开。
踢开的瞬间,琴音也戛然而止。而院子里根本就不见琴,也不见弹琴人,只见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妇人,慌里慌张地去扶摔倒在地上的孩子。
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把用树藤编制而成的扫帚。
整个院子荒凉,而又破败。
北夏帝的目光落在谢清辞的身上,心下有些震惊,他竟是在谢清辞的身上看到了几分谢煜的影子。尽管他的模样不似他的煜儿,但他身上有几分煜儿的影子。
果然,方才出现了幻觉,这冷宫里根本就没有琴,又何来的琴音。看来,是他的煜儿在惩罚他呀。
他的煜儿在恨他,恨他这个父亲没有保护好他。
北夏帝兀自伤心了好一阵才抬眸看向拉着谢清辞跪倒在地的安贵嫔。
缓缓开口:“你是,安贵嫔?”
“回陛下,罪妾......正是安氏。”这声“罪妾”出口时,她的声音低不可闻,语气还带着压制的哽咽。
北夏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带着几分审视与疏离,最后将目光落在谢清辞的身上。
“可有受伤?”
谢清辞摇头:“回父皇,儿臣并未受伤。”这声“父皇”,轻轻柔柔的,且还带着撒娇意味。像极了在庄子时,谢煜唤他的口吻,连他的神情都是那样的相似。
这一刻,北夏帝心头涌上无尽的自责与酸楚。
他的煜儿本该是九五之尊,可因为他错信贼道,葬送了自己的小命。
煜儿,父皇对不起你。
你还会回来的对吗?还会回来看望父皇的对吗?
回来吧,你不要再惩罚父皇了。
北夏帝看上去十分颓丧,什么也不打算说,转身往回走。
这让谢星野和谢砚之慌了神,他们演这么久,就是为了救谢清辞出宫,可若就这么走了,是何意?
“父皇~~”谢清辞见北夏帝已经抬起了左脚,遂而再次用谢煜的口吻唤了一声父皇。
那语气里熟悉的依赖感,让北夏帝瞬间顿住脚步。
他的心里对谢煜太过于愧疚,根本就无法狠心让自己做到无动于衷。
他的声音太像煜儿了。
“安贵嫔。”
“罪妾在。”安贵嫔跪行上前听旨。
北夏帝顿了良久,才道:“这几年,你倒有几分做母亲的样子。”他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却让安贵嫔感觉到了松动之意。
果然,下一句便如她所想,他说:“你现在告诉朕,当年之事,可是你所为?”
安贵嫔忙叩首,以额贴地,恭敬回道:“回陛下,当年之事并非臣妾所为,是淑妃毒害了秦贵仪的孩子,事败之后,便拿辞儿的性命威胁于臣妾,还请陛下重新彻查此事。”
“朕会重新让人查清此事,许是那秦贵仪自导自演也说不定。”
北夏帝这话,让在场的几人都顿感错愕。
转念,他们想到,近日的淑妃颇得圣宠。
与得了疯癫之症的秦玉堂比起来,这姚家还尚有一丝利用的价值。所以,他选择了后者。
安贵嫔心中一片悲凉。
她可不可以认为,当年之事,他也是权衡之下,决定选择牺牲最没有利用价值的安家呢?
果然啊,最是无情帝王家。
沉默片刻的北夏帝终是松了口:“冷宫条件艰苦,皇儿又年幼,你且先搬回芳华宫。待查清楚后,自会给你一个公道。”
这话让安贵嫔觉得,他一早就知道她是被冤枉的那个。如此,只会让她更加感觉悲凉。
他不会以为她会对他的这份怜悯的宽容,感恩戴德吧?“臣妾,谢主隆恩。”安贵嫔再次以额贴地,朝着北夏帝叩首。
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口是心非。
进冷宫的当日,安贵嫔所带来的丫鬟就被人打死,如今,他这个帮凶,轻飘飘一句‘冷宫条件艰苦,皇儿年幼’,就想洗脱他的罪孽。
还试图让她对此感恩戴德,安贵嫔只觉得可笑。
北夏帝走了,安贵嫔拉着谢清辞的手进屋,她没有着急去收拾东西,而是拉着他说了好些话。
无外乎就是回到芳华宫后,如何应对那些暗箭。
还叮嘱他,回到芳华宫后,不得在人前显露他的空间。
就在刚刚,北夏帝踹门进来的前一刻,她看到谢清辞手一扬,就将那桌上的琴收进了空间中。
她虽不知,琴收走后,空中为何还会有琴音。但不难猜测这是谢清辞的手段。只为让北夏帝误以为这一切都是幻觉。
在掉下墙的瞬间,他也换回原来的模样。
起初,她还在担心,换回模样后,北夏帝不会因此改变主意。却不想,后面还是改变了。
只能说,他心中对那叫谢煜的孩子愧疚感太强烈。
他并没有解释谁是谢煜,在他看来,帝王有帝王的权术与骄傲,且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辞儿,你父皇回去后若是怀疑......”
“母妃放心,他不会怀疑,因为整个皇宫就只有他一人能听到你的琴音。”
毕竟,他的五行幻音阵不是摆设。
起初,他本是想顶着谢煜的脸面对北夏帝,后来,他觉得若是回了芳华宫,追究起来不好应对,便在掉下墙时换回了模样。
他将谢煜的动作和说话的口吻学了七八分,靠着这一点,也能勾起他心底的愧疚。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北夏帝比他更无耻。看着秦家倒了,没有利用价值就将此事归结于秦贵仪自导自演。
如此,他们还如何利用这一点让秦、姚两家狗咬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