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冲出风暴星域时，外壳还在冒烟。
陈默检查损伤报告，眉头越皱越紧。“左引擎出力只有七成，护盾发生器彻底报废，生命维持系统靠备用能源撑着。我们得找地方修理。”
“最近的中继站在哪？”林恩问。
他坐在副驾驶位上，闭着眼，感受身体的变化。污染清除后，体内空荡荡的，像被掏空过又填回一半。
传承者能量流动顺畅，但胸口那片银色纹路偶尔会传来刺痛，像在提醒什么。
陈默调出星图。“往绿源星方向有三个中继站，但都在星神族控制区。我们的船有识别标记，一进去就会被盯上。”
“那就绕路。”小七从后舱过来，手里拿着医疗包，“先处理外伤。林恩，你指甲全裂了。”
林恩伸出手。十指指甲确实都裂开，边缘结着血痂，是净化时抠石台留下的。小七用消毒棉擦拭，动作很轻。
“疼吗？”
“不疼。”林恩说。比起净化时的剧痛，这确实不算什么。
陈默敲定航线。“绕道‘废船坟场’，那里有黑市修理厂。虽然贵，但不会问东问西。”
飞船转向。窗外星空恢复平静，远处有几颗恒星在闪烁，像眼睛。
航程需要两天。第一天夜里，林恩做了梦。
不是噩梦，也不是美梦。他站在一片虚无中，四周是旋转的星云。有个声音在说话，不是语言，是直接的理解：
印记已成，契约已立。
你既是猎人，也是诱饵。
它们会来找你。
他醒来时，飞船正在穿越小行星带。碎石敲打外壳，发出噼啪声。林恩坐起来，看向舷窗。窗外有东西闪过——不是石头，是影子，细长，多节，一晃就消失了。
“看到什么了？”小七问。她没睡，坐在驾驶舱后排，盯着雷达屏幕。
“可能有东西跟着我们。”
陈默调出后视摄像头。画面里只有星空和碎石，没什么异常。但雷达边缘偶尔会出现短暂的光点，又很快消失。
“不是错觉。”陈默放大图像，用增强模式处理。在碎石缝隙中，确实有个模糊的影子在移动，速度很快，姿态扭曲。“是幼体，但体型很小，可能是侦察型。”
“伊娃派的？”小七握紧扶手。
“也可能是被林恩吸引来的。”陈默看向林恩胸口，“那位传承者说了，你现在像灯塔。”
林恩没说话。他集中精神，尝试感知周围。传承者能量扩散出去，像在水中投入石子，产生涟漪。反馈很快传回——后方确实有东西，不止一个，有三个，都在保持距离跟踪。
“能甩掉吗？”他问。
“试试。”
陈默推进引擎，飞船加速。但那些影子也加速，始终保持五公里左右距离。他们快，影子快；他们慢，影子慢。
“它们在等什么。”小七说。
等机会。等飞船受损，等他们疲惫，等防护出现漏洞。
林恩站起来，走向货舱。“有备用武器吗？”
“有两把步枪，能量弹药不多。”陈默说，“你想干什么？”
“引它们靠近，然后解决。”
“太冒险。”
“被一直跟着更冒险。”林恩检查步枪，能量匣是满的，但只剩三个备用。“小七，你留在驾驶舱协助陈默。如果它们冲进来，你负责守住这里。”
小七想反对，但看到林恩的眼神，又闭嘴了。她点头，接过另一把步枪。
林恩走到气闸门前，穿上太空服。陈默降低飞船速度，同时打开气闸外门。真空瞬间吸走舱内空气，林恩抓住门框，看向外面。
三个影子在后方，呈三角阵型。看到气闸打开，它们果然靠近了些。
林恩举起步枪，瞄准最前面的影子，开火。
能量束划过太空，击中目标。影子尖叫——不是声音，是精神层面的冲击，直接撞进林恩大脑。他咬牙稳住，继续射击。
被击中的影子扑过来。距离拉近后，看清了模样：像放大的蜈蚣，体长三米，浑身覆盖银色甲壳，头部有六只眼睛，嘴巴是个吸盘，边缘布满细齿。
它撞在飞船外壳上，爪子扣住金属，开始撕扯。林恩对准它头部连开三枪，甲壳碎裂，粘液喷出。影子抽搐，但没死，反而更疯狂地攻击。
另外两个影子也扑上来。飞船剧烈摇晃，警报响成一片。
“护盾没了！”陈默吼，“外壳撑不住！”
林恩爬出气闸，用磁力靴吸附在船壳上。太空作战很糟糕，没有重力，动作会飘，但幼体似乎也受影响。它们更习惯在行星表面或大气内战斗。
他瞄准最近幼体的关节，那里甲壳较薄。两枪打断一条腿，幼体失衡，飘离飞船。林恩抓住机会，把爆破贴片扔进它嘴里的吸盘。
轰。
幼体炸成碎片。
剩下两个意识到危险，不再硬攻，而是绕着飞船飞，寻找弱点。林恩看到其中一只朝引擎喷口爬去，立刻追过去。在船壳上奔跑很困难，磁力靴每次吸附都要用力，动作慢了半拍。
幼体先到达喷口。它用爪子刺进散热栅，试图破坏。林恩举枪射击，但角度不好，能量束擦着甲壳飞过。
就在幼体要撕开栅格时，飞船突然侧翻。陈默在驾驶舱紧急转向，利用离心力把幼体甩出去。林恩也被甩飞，但绳索连着气闸，像风筝一样飘在船后。
幼体在真空中翻滚，试图调整姿态。林恩借着绳索回摆的势头，在空中扭转身体，步枪对准它眼睛。
开火。
能量束贯穿眼球，从后脑穿出。幼体僵住，然后瘫软，飘走了。
还剩最后一个。
林恩收回绳索，爬回船壳。第三只幼体很聪明，它没再攻击，而是退到安全距离，远远跟着。六只眼睛盯着林恩，像在评估。
“它在等援军。”小七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雷达探测到更多信号，正在接近，数量……至少十个。”
林恩爬回气闸。门关闭，空气重新注入。他脱掉头盔，喘着气。
“不能硬拼了。”陈默调出扫描图，屏幕上十几个红点正在包围过来，“我们得跑，现在。”
“往哪跑？”
“废船坟场就在前面，十分钟航程。那里地形复杂，可以周旋。”
飞船加速。后方，幼体群开始追击，像一群银色猎犬。
废船坟场出现在视野中。那是片巨大的残骸区，数以万计的废弃飞船漂浮在虚空里，有些完整，有些只剩骨架。它们互相碰撞，缓慢旋转，像巨兽的墓地。
陈默驾驶飞船钻进残骸缝隙。左右都是生锈的船壳，有些比山还大。他小心地穿行，利用残骸做掩护。
幼体群追进来。它们体型小，在残骸间更灵活，但数量优势在这里打了折扣——残骸阻挡了包围路线。
林恩回到驾驶舱，盯着后视屏幕。幼体分成三组，从不同方向包抄。
“左转，进那艘货船的残骸。”他指着前方。那是艘巨型货船，断成两截，断面露出内部结构，像被撕开的罐头。
陈默照做。飞船钻进货船内部，里面漆黑一片，只有应急灯还在微弱闪烁。他们飞过货舱，穿过断裂的甲板，从另一侧钻出。
幼体跟丢了，暂时。
但不会太久。虚空生物有能量感知，迟早会找过来。
“这里应该有个黑市据点。”陈默调出老地图，“在坟场中心，有小型空间站。我们可以去那里修理，也许还能雇点帮手。”
“可靠吗？”
“在这种地方混的，只认钱。”陈默说，“我们有星币，虽然不多，但够付修理费。”
飞船继续深入。残骸越来越密集，有些地方只能侧着船身挤过去。二十分钟后，前方出现灯光。
不是自然光，是霓虹灯，五颜六色，拼出各种粗俗的广告词。灯光来自一个改装过的空间站，它用十几艘废弃战舰拼接而成，外形丑陋，但规模不小。入口处停着各式各样的飞船，从豪华游艇到破烂货船都有。
陈默发出停靠请求。等了三十秒，对方回复：“停靠费一天五百，先付钱。惹事加倍收费。”
“同意。”
舱门对接。林恩把步枪藏在座椅下，只带能量刃。小七也收起武器，但手指一直放在腰间的枪柄上。
空间站内部比外面更乱。通道狭窄，墙壁贴满各种通缉令和广告，空气混浊，有汗味、机油味和廉价香料的混合气味。穿着各异的人来来往往，有些明显不是善类。
修理厂在第三层。老板是个秃头壮汉，胳膊有林恩大腿粗，脸上有三道疤。他看了眼飞船损伤，报出价格：“全修好，三万星币。不还价。”
“太贵。”陈默说。
“嫌贵就滚。”老板转身要走。
林恩开口：“我们可以帮忙干活抵一部分。”
老板回头打量他：“你能干什么？”
“会修引擎，也会打架。”
老板笑了，露出镶金的牙齿：“打架？这里最不缺打手。不过……”他凑近，压低声音，“如果你能帮我处理个麻烦，修理费可以免。”
“什么麻烦？”
“有伙人欠我钱，赖账不还。他们有个小据点，在坟场边缘。你去把债收回来，或者把他们打服，飞船我免费修。”
“对方多少人？”
“五六个，都有武器。”老板扔过来一个数据板，“这是位置和欠条。收回来三万，我分你一万五。”
林恩看向陈默。陈默点头。
“成交。”
老板把数据板塞给林恩，拍拍他肩膀：“别死了，死了我还得找人修船。”
据点位置在坟场另一侧，需要穿过大片残骸区。老板借了艘小型穿梭机给他们，比走路快。
穿梭机上，小七检查数据板。“欠债的是个走私团伙，头目叫‘疤脸’，听起来不好惹。”
“能在这里活下来的，没一个好惹。”陈默驾驶穿梭机，“我们速战速决，拿到钱就撤。”
二十分钟后，据点出现。那是艘改装的运输船，外壳焊接着装甲板和炮台，看着像刺猬。船周围飘着几个守卫，穿着简易太空服，手里拿着焊枪改装的武器。
陈默发出通讯请求。等了很久，才有回应：“谁？”
“收债的。”林恩说。
对面沉默几秒，然后笑：“秃头还没死心？告诉他，钱没有，命有一条，有本事来拿。”
通讯切断。
林恩看向陈默：“硬闯？”
“没必要。”陈默调出扫描图，“运输船的动力核心在尾部，如果我们破坏外部散热口，会导致核心过热，他们必须出来维修。到时候再谈。”
“他们会先开火。”
“那就打。”
穿梭机绕到运输船后方。散热口很大，栅格焊着铁丝网。林恩打开舱门，用切割枪切开铁丝网，然后把小型炸弹塞进去。
爆炸不响，但火光从散热口喷出。运输船立刻有反应，舱门打开，四个人冲出来，穿着太空服，拿着武器。
林恩和陈默迎上去。小七留在穿梭机，用步枪提供掩护。
战斗很快。这些走私者比幼体好对付多了，动作慢，配合差。林恩放倒两个，陈默解决一个，最后一个见势不妙，举起双手。
“别打！我们谈！”
“钱。”林恩说。
“真没有！”那人声音发颤，“上次运货被星神族截了，血本无归。现在船都快修不起了。”
陈默检查运输船状态，确实破旧，很多设备老化。“你们有什么值钱的？”
“货舱里有些零件，还有……还有这个。”那人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块发光的石头，“从废墟里捡的，能卖点钱。”
林恩接过石头。触感温热，内部有能量流动，是星神族科技制品，可能是某种能量源。
“这个抵债。”他收起盒子。
“不行！那是我们——”
“要命还是要石头？”
那人闭嘴了。
回到修理厂，把石头交给老板。老板检查后，眼睛亮了：“星神族的‘星辰核心’，虽然破损，但值两万。行，债清了，我给你们修船。”
他招呼手下开始干活。林恩三人坐在休息区等待。周围人来人往，有商人在交易，有雇佣兵在吹牛，还有几个穿着斗篷的人坐在角落，不说话，只是观察。
小七碰碰林恩手臂，示意看那些人。
“他们身上有能量反应。”她低声说，“像传承者，但很微弱。”
林恩仔细感知。确实，那几个人体内有银色能量流动，但被刻意压制了。他们也注意到林恩的目光，其中一人抬头，斗篷下露出半张脸——右眼是银色。
对视三秒，那人起身离开，同伴跟上。
“要追吗？”小七问。
林恩摇头：“先修好船。之后再说。”
但他心里清楚，那些人不是巧合出现在这里。
废船坟场，开始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