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碎雪贴地刮过，星辰走在最前头，脚步没停。
倩儿紧了紧怀里的凤凰骨，外头裹着两层布，还加了符纸，可那东西还是时不时发烫一下，像是在催他们快点。
乐天落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哼曲，声音断断续续的，调子跑得离谱。他手里捏着半截糖葫芦，早没了甜味，只剩木签子在嘴里叼着解闷。
“再走多久啊？”他抬脚踢开一块冰石，石头滚进裂缝，半天没听见落地声。
“闭嘴赶路。”星辰头也没回。
“我这不是怕冻僵嘛。”乐天咧嘴一笑，搓了搓胳膊，“你们俩一个冷脸一个闷头，我不得活跃下气氛？”
贝贝蹲在他肩上，耳朵耷拉着，尾巴尖轻轻摆动。它忽然竖起身子，鼻子抽了抽，接着一爪子拍在乐天脑门上。
“干嘛？”乐天晃了晃头。
贝贝不说话，跳下来，绕着他转了一圈，又猛地扑向他怀里掉出来的一颗红果——只有拇指大，表皮晶莹，像冻住的血珠。
“哎哟，这不路边摘的嘛。”乐天弯腰去捡，“看着像糖葫芦，我就顺手吃了。”
话音刚落，他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冰面上。
倩儿回头就看见他趴在地上，嘴角翘着，笑得像个傻子。
“乐天！”她冲过去，翻他眼皮，瞳孔散得厉害，呼吸倒是平稳。
星辰也折返回来，蹲下检查他的脉搏。
“不是中毒那么简单。”倩儿皱眉，“他体内有股乱流，在往识海钻。”
贝贝咬着那颗红果蹦到两人中间，把果子往地上一扔，两只前爪狠狠踩了几下，果肉裂开，飘出一丝淡蓝花粉。
“这是……”倩儿屏住呼吸。
“冰髓花。”星辰站起身，目光扫向四周枯死的灌木丛，“极寒之地才长的东西，花粉入体能让人陷进幻觉里出不来。”
“他刚才吃的果子，是长在这花根上的。”倩儿明白了，“毒果引动花粉，一起发作。”
“难怪笑成那样。”贝贝甩尾巴，“绿毛猴怕是要梦见自己当新郎官了。”
“先救人。”星辰抽出斩月，剑尖划过左手掌心，一滴血落在乐天额头上。
雷光一闪，乐天浑身抽了一下，但笑得更欢了。
“没用。”倩儿摇头，“这毒缠识海，靠外力压不住。”
她抬起手，掌心浮起一团金红色火焰，轻轻覆在乐天胸口。
火光渗进他皮肤，顺着经脉游走。片刻后，火焰猛地一颤，被一股黑气顶了出来。
“不行。”倩儿收回手，“毒素混着花粉，已经扎根了。”
“那就烧干净。”星辰说。
“烧？他是人不是药渣。”贝贝瞪眼。
“我不是要伤他。”倩儿低头思索，忽然抬头，“我可以把药炼成雾，让火温养药性，直接熏进他识海。”
“你行吗？”星辰看着她。
“试试。”
她从腰间取下几个小瓶，倒出几味药粉混合，又引动眉心一点金光落入其中。火焰包裹药丸，缓缓蒸腾，化作一缕带着暖意的雾气，盘旋在乐天头顶。
星辰立刻割破指尖，接连滴了三滴血进去。雷光融入雾中，颜色由金转紫，气息变得凌厉。
“好了。”倩儿轻声道，“现在得等它自己进去。”
雾气缓缓下沉，钻入乐天鼻腔。
一开始很慢，后来越来越顺。他的笑容渐渐淡了，眉头皱起来，嘴唇微微抖动，像是在梦里挣扎。
三人围着他站着，没人说话。
过了大概一炷香时间，乐天突然猛地坐起来，双眼睁得老大。
“我看到碧落仙子在跳脱衣舞！”他脱口大喊，“还有琵琶伴奏，唱的是《求欢曲》！”
空气静了一瞬。
贝贝炸毛跳开，一爪子拍在他脸上：“你脑子烂了？”
倩儿愣住，随即捂嘴转过身，肩膀直抖。
星辰冷着脸别开视线，手指却无意识地捏紧了剑柄。
“我说真的！”乐天一脸认真，“她跳完还问我愿不愿意娶她——”
“啪！”贝贝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再胡说把你舌头拔了当下酒菜！”
乐天摸着头，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一下子涨红。
“咳……那个……我是说……”他支吾着，“梦里的话不能当真。”
“你平时就惦记人家吧？”贝贝冷笑。
“谁惦记了！那是幻觉懂不懂！”
“幻觉也不会编出《求欢曲》这种名字。”倩儿小声嘀咕，说完自己又笑了。
乐天低头抠雪，不敢抬头。
星辰看了看天色，道：“能站起来就走，别耽误时间。”
乐天扶着贝贝想撑起身，结果腿一软又坐回去。
“头晕。”他嘟囔，“那药劲太大，我现在看你们仨都重影。”
“活该。”贝贝跳上他头顶，尾巴垂下来挡他眼睛，“贪吃鬼。”
倩儿收好药瓶，正要说话，忽然察觉脚下不对。
她低头一看，乐天刚才倒下的地方，地面开始泛红光。
一道细线从冰层下浮现，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迅速交织成网。那些线条越扩越大，形成一个完整的圆形阵法，边缘刻着扭曲的鬼面浮雕，一只眼睛朝天睁开。
“小心！”星辰一把将倩儿拉开，斩月出鞘，横在胸前。
贝贝从乐天头上跳下，耳朵竖得笔直，盯着阵法中心。
“这是……血影留下的。”倩儿后退两步，“和之前裂谷里的咒阵一样。”
“但他没动手。”星辰盯着地面，“只是纹路浮现，能量还没激活。”
“为什么偏偏这时候冒出来？”乐天趴在地上，仰头看那圈红光，“我中毒它就出来，是不是我触发的？”
“有可能。”倩儿蹲下，不敢靠太近，“你吃下的毒果，或许本身就是阵法钥匙的一部分。”
“所以我成了开门按钮？”
“差不多。”
“那我现在把它关掉还来得及吗？”
“晚了。”星辰低声道。
阵法中央的鬼面浮雕忽然颤动了一下，那只石刻的眼睛，缓缓转动，对准了他们的方向。
贝贝瞬间炸毛，跃到倩儿脚边，低吼出声。
星辰握紧斩月，脚步往前移了半步，把两人挡在身后。
倩儿双手贴在胸前，凤凰火在掌心凝聚，随时准备出手。
乐天还在地上坐着，抬头望着那张越来越清晰的鬼脸，忽然笑了笑。
“我说……”他挠了挠头，“我刚才是不是还说了碧落仙子的事？”
星辰没有回头。
倩儿咬住嘴唇，憋着笑。
贝贝一尾巴抽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