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一震，裂缝里渗出的蓝雾还没散尽，石室深处又飘来一丝红意。
那红色很淡，像水里化开的朱砂，顺着地面缓缓漫上来。星辰瞳孔一缩，左手往后一挡，把倩儿护在身后。他右手已经抽出斩月，剑锋朝前，指节绷紧。
“别动。”他说，“雾里有东西。”
乐天原本想往前凑，听见这话立刻收住脚。他低头看自己的影子，发现边缘已经开始模糊。他赶紧把琵琶横在胸前，手指搭上琴弦，轻轻拨了一下。音波撞上红雾，发出一声闷响，像是打在湿透的鼓面上。
“听不懂你在警告谁。”他小声嘀咕，“我又不是傻子。”
贝贝跳到倩儿肩上，两只耳朵突然竖得笔直，颜色从雪白转成灰白。它鼻子抽了抽，低声说：“这不是普通的雾，是用怨念炼过的，能钻进脑子里。”
话音刚落，红雾猛地一涌，整个石室被染成血色。中央石柱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一个身影从雾中浮现。
那人披着红袍，半边脸戴着鬼面，左眼漆黑如墨，右眼泛着暗红。他站在那里没动，声音却直接响在众人耳边：“你们终究来了。”
“血影魔尊！”乐天脱口而出。
星辰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剑。雷光炸裂，剑气劈进红雾，轰的一声将虚影斩成两半。可那身影只是晃了晃，又合了起来，连姿势都没变。
“没用的。”贝贝耳朵贴着头皮，“这是幻象，真身不在这里。”
“我知道。”星辰沉声道，“但我要他知道——我们不怕他。”
红雾被剑气冲开一段距离，石室中央的地面上，露出一块方形石台。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卷画轴，静静躺着。
“刚才没有这个。”倩儿盯着画轴，“它是后来出现的。”
“我去看看。”乐天说着就要上前。
“等等。”星辰拦住他，“先试探。”
他用剑尖挑起一道雷丝，轻轻点在画轴边缘。雷光滑过卷轴，画纸微微颤动，像是活物呼吸。紧接着，画卷自动展开了一角。
露出的画面让所有人愣住。
画上是个少年，穿着破烂道袍，跪坐在废墟中。脸上挂着笑，眼睛弯成月牙，嘴角咧到耳根。
那是乐天。
“这……不对。”乐天后退一步，“我什么时候笑过这个样子？”
“你没笑。”贝贝凑近嗅了嗅，“那时候你在哭。你爹死的时候，你在雨里跪了三天，一边哭一边砸自己的头。”
乐天脸色发白。他确实记得那天。父亲倒在血泊里，手里还抓着他小时候做的木鸟。他抱着尸体喊了整整一夜，嗓子都哑了。
可画里的他，明明在笑。
“有人改了你的记忆。”倩儿轻声说，“或者，用了你的脸做了别的事。”
她伸手想去碰画纸，星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别碰。”他说，“你看边缘。”
画纸四周渗出细密的红线，像血管一样慢慢搏动。那些线越爬越远，已经延伸到石台上，甚至开始吸收地砖里的灵力。
“它在吃东西。”贝贝跳起来，“这画是个壳子，里面藏着引灵幡！谁要是碰了它，魂就会被吸进去！”
“那就烧了它。”乐天咬牙，抬手就想凝聚火灵力。
“不行。”星辰按住他肩膀，“这地方太封闭，火一起，我们也会被反噬。”
“那你有什么办法？”
“先撤。”星辰目光扫过四周，“这雾还没散，祭坛也没停，我们不能在这耗。”
他说完转身，正要带人后退，却发现来时的阶梯已经被红雾封死。石室四壁开始浮现出符文，一个个亮起，呈逆时针旋转。
“糟了。”贝贝耳朵贴紧脑袋，“阵眼在激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东南角。”星辰迅速判断，“贝贝说能量最强的地方，可能是破阵的关键。”
“可那边是墙！”乐天指着对面，“怎么破？”
“用声音。”倩儿突然开口，“刚才你弹的那一声，让雾退了一下。如果集中音波打在那个位置，也许能打断符文连接。”
“好主意。”乐天立刻调转琵琶方向，“但需要时间蓄力，没人能保证我弹完之前不会被打断。”
“我来守。”星辰站到他面前，斩月横握，“你只管弹。”
乐天点头，手指在弦上快速滑动。音波一圈圈扩散，形成肉眼可见的波纹。红雾被推得不断后退，可就在音波即将撞上东南角墙壁时，那幅画突然无风自动，完全展开。
画中不止一个乐天了。
十个、二十个、上百个……全是一模一样的少年，穿着不同破损的衣服，出现在各种废墟场景里。有的跪着，有的趴着，有的被锁链吊在空中。他们都在笑，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牙齿。
“这不是我……”乐天手一抖，音波中断，“这些都不是我！”
“是替身。”贝贝低吼，“有人用你的脸做了傀儡，每一个都是祭品！这画是阵法的眼睛，它一直在等你回来！”
话音未落，石室猛然一震。所有符文同时亮起，地面裂开几道缝隙，红光从中射出。中央石台升起一团红芒，直直照在画卷上。
画纸开始燃烧。
没有火焰，也没有灰烬，纸面就像被看不见的火烧着，一点点变黑，可那些画面却越来越清晰。其中一个少年抬起头，眼睛直勾勾看向乐天。
“哥。”他开口了，声音沙哑，“你终于来了。”
乐天整个人僵住。
“你说什么？”他声音发抖，“谁是你哥？”
“你不记得了？”那少年笑了，“可我记得。你把我推出去的时候，说‘活下去’。现在轮到我等你了。”
“闭嘴！”乐天大吼，“我不认识你！我没有弟弟！”
“你有。”贝贝突然说，“你忘了。你娘生了双胎，一个活下来，一个被抱走了。说是夭折，其实是被人拿去做灵体嫁接。”
“谁说的？！”
“血影魔尊。”倩儿看着那幅画，“他需要纯净灵体开启祭坛，你是乐灵体，你弟弟也是。但他只能用一个，所以选了你。另一个……成了祭品。”
乐天站在原地，脸色惨白。他想起小时候母亲总在夜里哭，父亲从不提弟弟的事。他曾问过一次，换来的是三天禁闭。
原来不是没有，是被人藏了。
“所以这画……”他声音低下去，“是在叫我过去？”
“是诱饵。”星辰握紧剑，“它想让你碰它，只要你动手，魂就会被拉进去，和那些‘你’混在一起，再也分不清真假。”
“可如果我不碰呢？”
“那就等着被阵法吞。”贝贝耳朵抖了抖，“你看脚下。”
众人低头。
地面的符文已经连成环形，红光顺着裂缝蔓延，正一点点向他们脚下逼近。灵气流动变得混乱，连呼吸都开始困难。
“凤凰骨。”倩儿忽然捂住脖子。
那块骨头正在发烫，可金光微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她试图催动它，却发现灵力刚冒头就被红雾吸走。
“它在压制我。”她说，“这里的阵法专门克制凤凰血脉。”
“那就不用它。”星辰转过身，面对她，“相信我就行。”
倩儿抬头看他。他站在红光里，玄衣被雾染出斑驳痕迹，眼神却一点没乱。
她点点头。
“乐天。”星辰又回头，“准备好了吗？”
乐天深吸一口气，重新抱紧琵琶。“再来一次。”他说，“这次我不会停。”
他手指落下，第一个音符响起。
音波撞上东南角墙壁，符文闪了一下。第二个音符接上，墙面出现裂痕。第三个音符，整片区域开始震动。
就在符文即将断裂的瞬间，那幅画中的少年齐齐抬头，嘴角拉开，齐声开口：
“哥哥，留下来吧。”
乐天的手指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