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裂谷深处吹出来,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冷意。
星辰的手还按在剑柄上,眼睛盯着刚才那道手印消失的地方。他没动,其他人也没动。通道出口就在几步之外,外面是灰白的天光,可谁都没再往前走一步。
倩儿抱着凤凰骨,掌心贴着那层温热的金纹。火还在她体内流转,像是刚睡醒的兽,不安分地游走。她能感觉到它的力量,但抓不住节奏。
乐天靠在石壁边,喘得比刚才轻了些。他摸了摸怀里仅剩的糖葫芦,咬了一口,含糊地说:“这地方真邪门,来一趟掉半条命。”
话音刚落,地面忽然一颤。
不是地震那种晃动,更像是脚下有什么东西睁开了眼。
黑线从岩石缝隙里爬出来,像蛛网一样迅速蔓延。没有声音,也没有风,可空气变得沉重,呼吸都费劲。
“不对。”星辰低声道,一把将倩儿拉到身后。
他刚站定,雷丝已经缠上手腕,斩月出鞘半寸,剑锋指向地面。那些黑线碰到雷光,微微退缩了一下,随即又向前推进。
乐天也察觉到了异样,猛地直起身子:“这是……咒阵?”
他想弹琵琶,可弦只剩一根,音波不稳。刚拨出去一道波动,就被黑线吸了进去,连个响儿都没留下。
“别浪费力气。”星辰盯着四周,“这不是普通的阵法,是冲着凤凰骨来的。”
话还没说完,黑线突然暴起,顺着地面窜向三人。它们不攻击身体,专往灵脉口钻,像是要截断灵力流动。
倩儿闷哼一声,膝盖一软。
她本能地催动体内的火,永生之炎立刻响应,在她身前撑起一层火焰护盾。金红色的光罩住三人,暂时挡住了黑线的侵袭。
“好点了吗?”乐天扶住她肩膀。
她摇头:“不行……火不受控制。”
果然,那层盾刚开始还稳,几息之后就开始扭曲。火焰不再向外扩散,反而往内收缩,像是要把她自己烧进去。她的手臂发烫,皮肤泛红,灵力正被快速抽走。
“停下。”星辰转身,一手按住她肩膀,“你还没学会控火,不能硬撑。”
“可是……”她还想说什么,喉咙却一阵干涩,话卡在嘴里说不出来。
乐天看着那层越来越暗的火光:“完了完了,这火怎么还吃主人?”
星辰没理他,低头看了眼右臂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但皮肉翻着边,走路都牵着疼。现在顾不上这些了。
他抽出斩月,反手在左手腕划了一道。
血滴下来,落在凤凰骨上。
金色的骨头瞬间亮起,与雷血接触的一瞬,腾起一道炽烈火柱。空中浮现出一个身影——通体燃烧着金焰,羽翼展开遮住半片天空,面容模糊却透着温和。
初代凤凰。
它没有攻击,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落下,用额头碰了碰倩儿的眉心。
那一瞬间,她体内的暴动停了。
火不再乱窜,而是缓缓归顺,重新沉入经脉。护盾没有消失,反而稳定下来,变成一圈安静燃烧的环,守在三人周围。
黑线开始溃散,像雪遇热,转眼化为青烟。
咒阵破了。
凤凰虚影停留了几息,慢慢变淡。临消散前,它低头看着倩儿,声音很轻,只有她听见:
“我的孩子,醒来。”
然后就没了。
风重新吹进来,裂谷恢复寂静。天上还是灰蒙蒙的,阳光照不透云层。
倩儿站在原地,手还贴在额头上。那里有点暖,像是被人轻轻拍过。
乐天张着嘴,半天没合上:“它……叫你什么?”
没人回答他。
星辰收起斩月,左手的伤口还在流血。他扯下一段衣袖随便绑了下,目光一直没离开凤凰骨。刚才那道共鸣太强,不只是力量层面的,更像是某种认主的仪式。
“你还好吗?”他问倩儿。
她点头,声音有点哑:“我没事。火……现在听话了。”
“不是火的问题。”他说,“是你和它之间的联系变了。”
乐天终于回过神,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刚才是不是看到了温情场面?凤凰不杀人,改当妈了?”
“闭嘴。”星辰扫他一眼。
“我说真的!”乐天举手,“刚才那一下,分明是亲昵动作。你们家祖传剑穗是不是也能孵蛋?”
星辰不理他,转头看倩儿:“能走吗?”
“能。”
她把凤凰骨小心收进怀里,外头裹了两层布。火虽然安定了,但她还是觉得累,像是跑了很久没停过。
三人往外走。
刚踏出通道口,脚下的地面又是一震。
这次不是咒阵,是真正的震动。远处山头有积雪滑落,轰隆声传来,但没朝他们这边压过来。
“不是雪崩。”乐天回头看,“是刚才那阵法塌了?”
星辰皱眉:“可能是反噬。”
“反正不关我们的事。”乐天拍拍衣服站起来,“拿了东西就走,谁爱收拾谁收拾。”
他们沿着裂谷边缘前行。地势逐渐升高,风也大了起来。凤凰骨被裹得好好的,贴在倩儿胸口,时不时发烫一下,像是在回应什么。
走了约莫半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一片开阔地带。冰层覆盖着大地,裂缝纵横,像一张巨大的网。
“过不去啊。”乐天蹲下看了看,“底下是空的,踩错一步就得掉下去。”
星辰走在最前面,用剑尖试探着冰面。有些地方结实,有些地方一碰就裂。他画了条路线,示意两人跟紧。
走到一半,倩儿忽然停下。
“怎么了?”星辰回头。
她没说话,只是抬手按住胸口。
凤凰骨在发烫,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热。她低头,发现怀里的布竟然冒出了丝丝金光。
“它怎么了?”乐天凑过来,“又要觉醒?”
就在这时,冰面下传来震动。
不是来自某个方向,而是整片区域都在动。裂缝中的黑线再次浮现,虽然不如刚才密集,但依旧在缓慢延伸。
“还有残留?”星辰握紧剑。
“不像。”倩儿摇头,“这次不一样。它不是冲我们来的。”
“那是冲谁?”
话音未落,凤凰骨突然自行浮起,脱离她的手掌,悬在半空。
金光大盛。
冰层炸开一道口子,热浪扑面而来。一道火痕从裂缝中射出,与凤凰骨连接在一起,形成一条光桥。
空中再次浮现出凤凰的影子,但这次只有半个身子,翅膀残缺,尾羽断裂。
它低头看向倩儿,眼神不再是温和,而是急迫。
接着,它抬起一只爪,指向远方——苍梧山脉的方向。
然后光桥断裂,骨头落回倩儿手中,一切恢复如常。
“它……指路?”乐天愣住。
星辰盯着那个方向,眉头越皱越紧。
“它要我们去那边。”
“现在?”乐天瞪眼,“我脚都快冻掉了!”
“它不会无缘无故示警。”星辰看向倩儿,“你觉得呢?”
她抱着骨头,指尖还在发麻。刚才那一眼,她看清了凤凰残破的身体,也看清了它眼中的意思。
不是请求。
是命令。
“我们得走。”她说。
乐天长叹一口气:“行吧,反正我也习惯了,拿完宝物不跑路才怪。”
三人调转方向,朝着苍梧山脉前进。
风更大了,吹得人睁不开眼。倩儿把凤凰骨贴身放好,外面又加了两层护符。火在她体内安静流淌,像是睡着了。
星辰走在前面,脚步比之前快。他知道,这一趟不会轻松。凤凰现身两次,一次唤醒,一次示警,说明事情已经超出预料。
乐天一边走一边啃糖葫芦,嘴里嘟囔:“下次能不能提前通知?比如做梦托个梦也行啊。”
没人接话。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那片裂开的冰层下,一只由黑气凝聚的眼睛缓缓睁开,盯住了他们远去的背影。
最后一个人影迈过冰缝时,脚边的碎石轻轻动了一下。
像有人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