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纸贴在石台边缘的瞬间，整座冰原猛地一震。
倩儿还跪在地上，手心压着那张泛黄的符纸，指尖传来一阵滚烫。符文像是活了过来，顺着石缝往里钻，颜色由淡转深，最后变成暗红，像干涸的血迹。她抬头看向星辰，声音有些发抖：“这符……不是为了挡雷。”
星辰站在她身后，右手握着斩月，左臂护在胸前。他怀中那半块鬼面碎片突然发烫，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热度。他皱了下眉，伸手掏出来，那碎片表面浮起一层黑气，微微震动，发出低沉的嗡鸣。
“它在响。”他说。
乐天坐在几步外的雪堆上，双手还捂着耳朵。刚才那一声惨叫像是直接扎进脑子里，到现在太阳穴还在跳。他甩了甩头，想把那种刺痛赶走，结果一眼就看见石台中央开始冒烟。
不是火，也不是雾，是黑色的气流，一圈圈往上涌。地面裂开一道缝，一块完整的石台从地下升上来，四角刻着扭曲的符线，中间凹陷处，静静躺着一张泣血鬼面。
面具通体漆黑，只有眼眶和嘴角渗出暗红纹路，像是真的在流血。它的形状和星辰手中的碎片完全吻合，就像原本是一体的东西，被硬生生拆开过。
“我去。”乐天往后缩了半步，“这玩意儿谁放的？”
没人回答。
风停了，雪也停了，连呼吸都变得清晰可闻。可三人都觉得耳朵发闷，仿佛整个世界被罩进了一个看不见的壳子里。
星辰往前走了两步，剑尖点地，脚步很轻。他的右臂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小臂往下流，滴在雪上也没化开。他盯着那张鬼面，眼神冷了下来。
“别碰它。”他对乐天说。
“我哪敢碰。”乐天翻了个白眼，“我又不傻。”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挪了过去，蹲在离石台一丈远的地方，歪着头看。“你们说，它是不是认主啊？你一拿碎片，它就出来，搞不好是你前世欠它的。”
星辰没理他。
倩儿慢慢站起来，走到星辰身边。她看着那张鬼面，忽然觉得胸口一紧，眼前闪过一个画面——一片焦土，天空是紫黑色的，她站在一座高台上，手里握着一把剑，对面的人戴着这张面具，跪在地上，嘴里说着什么，但她听不清。
她眨了眨眼，画面消失了。
“我见过它。”她低声说，“在梦里。”
星辰侧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乐天却一下子来了兴趣：“你也梦见它？那你有没有梦见自己把它戴上？或者亲了一口？”
“没有。”倩儿摇头。
“真没劲。”乐天撇嘴，伸手想去碰那石台边缘，“我就摸一下，看看会不会炸。”
“别动！”星辰喝了一声。
可已经晚了。
乐天的手指刚碰到石台，那张鬼面突然颤了一下，紧接着，整张脸像是软化了一样，五官扭曲变形，眼眶拉长，嘴角撕裂，最后竟变成了血影魔尊的模样。
红发，空洞的眼，脸上一半是皮，一半是血肉模糊的伤。它没有睁眼，但所有人都感觉到——它在看他们。
一声惨叫从鬼面中爆发出来。
不是吼，不是笑，是哭。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像是被人从身体里活生生抽走了魂魄，只剩下一张皮在风里晃荡。
乐天第一个倒下，抱着头蜷成一团，牙齿咬得咯咯响。他的琵琶掉在地上，断弦崩开，砸进雪里。
倩儿踉跄后退，扶住星辰才没摔倒。她额间的莲纹突然亮了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点燃了。那个画面又出现了——她举着剑，刺进对方胸口，而那人戴着这张脸，却没有躲。
星辰咬牙，左手掐住自己手腕，强行稳住神识。他右手举起斩月，剑身嗡鸣，雷光顺着剑刃爬上来。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冲上前，一剑刺穿鬼面。
剑尖穿过面具中心，黑气炸开，像水波一样向四周扩散。鬼面发出最后一声嘶吼，不再是哭，而是怒骂：“你们永远不懂，爱是毁灭！”
声音落地的瞬间，面具碎成粉末，黑气四散，一部分被斩月吸了进去，另一部分钻进地面，消失不见。
乐天趴在地上喘气，鼻孔流出血丝。他抬起袖子擦了擦，坐起来的时候手还在抖。“这人……怎么这么能嚎？比我家隔壁守寡十年的大婶还能哭。”
星辰拔出剑，低头看剑柄。那只歪扭的兔子刻痕微微发烫，像是有东西在里面挣扎。他用布条把剑裹住，塞进怀里。
“它还没死。”他说。
“废话，它本来就没活。”乐天揉着太阳穴，“再说了，一个破面具，能有多大本事？顶多吓唬吓唬胆小的。”
“我不是说面具。”星辰盯着他，“是它说的话。‘爱是毁灭’——这不是随便喊的。他知道我们会来。”
乐天不笑了。
倩儿走到石台前，低头看那块升上来的平台。表面裂痕纵横，仔细一看，那些裂缝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图案——正是那张泣血鬼面的轮廓。而在正中心，有一个凹槽，形状和凤凰骨一模一样。
“它在等这个。”她说。
“别放。”星辰走过来，挡在她前面。
“可它要的是凤凰骨。”倩儿看着他，“不然为什么偏偏在这里出现？风暴停了，符纸激活了阵法，现在又冒出这张脸……这一切都是为了引我们拿出凤凰骨。”
“那就别给。”乐天撑着膝盖站起来，“咱们绕路走，反正地图上也没写必须在这打卡。”
“不行。”倩儿摇头，“我能感觉到……这里有东西在召唤它。如果不完成，后面的路会更难走。”
星辰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你累了，先歇着。”
“我不累。”她抬头看他，“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真相不一定值得知道。”
“可我已经看到了一点。”她声音低下来，“刚才的画面里，是我杀了他。但我记得，他求我救他。”
星辰的手顿了一下。
乐天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雪：“行了行了，你们俩别在这演苦情戏了。要放就放，不放就走，总不能一直站这儿吹冷风吧？”
没人接话。
三人围着石台站着，谁都没动。
过了很久，星辰忽然开口：“把凤凰骨给我。”
倩儿愣了一下：“你要干什么？”
“试一下。”他说，“如果它要的是骨，那就让它试试能不能拿走。”
倩儿犹豫片刻，从怀里取出凤凰骨。玉青色的骨节上，“蓝”与“梦”两个字交叠浮现，还在微微发亮。她递过去，指尖碰到他手掌时，感受到一阵寒意。
星辰接过骨头，一步步走向石台中心。他把凤凰骨放在那个凹槽上方，却没有立刻放下。
就在他准备松手的瞬间，剑穗突然一烫。
他低头，发现银丝缠绕的结扣正在自行松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内部挣脱束缚。与此同时，怀里的斩月剧烈震动，连带着他整个人晃了一下。
“不对。”他猛地收回手。
凤凰骨刚离开凹槽，整个石台就开始发红。那些裂缝像是血管一样鼓动起来，黑气再次从缝隙中渗出，缓缓凝聚成人形轮廓。
“快走！”星辰转身就喊。
可已经来不及了。
地面震动，一股力量从下方升起，把三人同时掀翻。乐天摔在雪里，滚了两圈才停下。他抬头一看，只见那团黑气悬浮在空中，虽然没有成型，但散发出的气息和血影魔尊一模一样。
“你们逃不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不再凄厉，而是平静得可怕，“只要她还活着，这条路就永远闭不上。”
星辰撑着斩月站起来，把倩儿拉到身后。他右臂的血顺着剑尖滴落，在雪地上画出一条红线。
乐天捡起琵琶，只剩一根弦还能用。他拨了一下，音不成调。
“我说。”他忽然咧嘴一笑，“下次谁再提来这种地方探险，我一定拿辣椒粉糊他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