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骨在空中轻轻颤动，像是有了自己的心跳。
倩儿睁开了眼，手还保持着捧着它的姿势，可那骨头已经浮了起来，停在神台正中央，离地三寸，纹路一圈圈转着，像水波一样流动。她额间的莲纹突然发烫，像是被什么唤醒了，跟着骨上的线条一起亮起来，一明一暗，仿佛在呼应。
星辰站在她身侧，右臂的血还在往下滴，一滴一滴落在石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没去擦，目光一直盯着那根浮空的骨节。他看见倩儿的脸色变了，像是听见了什么声音，又像是看到了什么画面。
“你怎么了？”他问。
倩儿没回答。她只是看着骨，眼神一点点变得恍惚，像是魂被勾走了。
星辰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想去碰她肩膀，指尖却在半途偏了方向，轻轻擦过了浮在空中的骨。
那一瞬间，他的眼前黑了下来。
不是闭眼，也不是晕倒，而是整个世界被替换了。
他站在一片焦土之上，天是红的，云是黑的，风里带着烧焦的味道。脚下踩着碎裂的石板，远处有一座倒塌的祭坛，上面插着一把剑，剑尖穿透了一颗跳动的心脏。那心脏是金色的，边缘燃着火焰，仍在搏动。
他低头看自己手中的剑，剑身染血，剑柄刻着一只兔子。
身后传来嘶吼：“救我……哥哥！”
那声音熟悉得让他心口发紧。他猛地回头，看见一个身影被锁链缠住，跪在祭坛边缘。那人披着残破的黑袍，脸上蒙着灰雾，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倩儿的一模一样。
剑尖滴下的血落在地上，化作一道符文，开始燃烧。
画面碎了。
星辰踉跄了一下，手猛地收回，呼吸变得急促。他额头冒汗，脸色发白，右臂的伤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开了一样，疼得厉害。
“我……”他低声说，“我杀了她？”
倩儿转过头看他。
她的眼眶红了，眼泪已经在眼角打转。她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但她感觉到了痛。那种痛不是从身体来的，是从心里钻出来的，像是被人亲手挖走了一块肉，又硬生生塞回去。
“不是你。”她说，声音有点抖，“可为什么这么疼？”
话没说完，一滴泪落了下来。
那滴泪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凤凰骨的中央。
骨上的纹路猛地一顿，随即开始剧烈变化。原本单独流转的莲纹忽然分裂，一条新的纹路从中心延伸出来，像是一把剑，直直刺入花瓣之中。两道纹交织在一起，慢慢凝成两个字——一个姓蓝，一个姓梦。
两个古体字交叠而立，像是刻进骨头里的誓言。
神台四周的空气开始震动，岩壁上的青光忽明忽暗，像是在回应什么。
倩儿伸手接住落下的凤凰骨。它不再冰冷，反而有些温热，贴在掌心时，还能感觉到微弱的跳动，就像一颗小心脏。
星辰站到她面前，挡在她和天空之间。
他右臂的血已经浸透了衣袖，顺着指尖往下滴。他没去管，只是抬手，将雷丝缠上手腕，随时准备出剑。
就在这时，头顶的冰穹裂开了一道缝。
不是崩塌，也不是破碎，就是一条细细的裂口，像是被人用刀划开的。寒风从裂缝中灌进来，却没有带来雪，也没有带来雷，只有一道声音——
“爱而不得的滋味，可还喜欢？”
那声音低沉，带着笑，又像是哭，回荡在整个山谷里，久久不散。
倩儿握紧了手中的骨。
她抬头看向裂缝，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楚：“我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但我信现在的你。”
星辰没有回头。
他只是站得更稳了些，把她的身影完全挡在身后。
风更大了。
裂缝在缓缓扩大，边缘开始剥落细碎的冰渣。
星辰的雷丝微微发亮，指尖有电光跳跃。
倩儿把凤凰骨贴在胸口，闭了下眼。
她听见了心跳声。
不是自己的。
是哪根骨里的。
一下，又一下。
和星辰的呼吸渐渐同步。
裂缝中忽然垂下一道红影。
不是人，也不是实体，只是一片飘动的衣角，颜色深得像是浸过血。
它悬在半空，不动，也不说话。
但那股压迫感越来越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星辰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滚。”
红影轻轻晃了一下。
然后，笑了。
笑声不大，却让整座山谷都跟着震了震。
岩壁上的青光瞬间熄灭，只剩下裂缝中透出的幽暗光晕，照在两人身上。
倩儿睁开眼。
她看见星辰的背影。
他站得很直，哪怕右臂的血已经流到了手腕，哪怕脚步因为失血有些不稳，他也没退。
她把手伸出去，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角。
星辰顿了一下。
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
但他左手微微抬起，雷丝悄然延展，绕过手臂，轻轻缠上了她的手腕。
不是束缚。
是连接。
裂缝中的红影缓缓升起，像是一缕烟，消失在冰穹深处。
风停了。
可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还在。
倩儿低头看手中的骨。
那两个交叠的姓氏仍在发光，淡淡的，像是不会熄灭的火种。
她轻轻说了句：“等我。”
星辰终于转过身。
他看着她，眼神很沉，像是藏了很多话。
但他只说了一个字：“好。”
远处传来一声鸟叫。
还是那种回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倩儿抬起头。
她看见天空的裂缝正在慢慢合拢，像是一张嘴，闭上了。
可就在最后一丝缝隙消失前——
一只黑色的蝴蝶，从里面飞了出来。
它不像是活的，翅膀边缘泛着金属般的光泽，飞得极慢，像是在寻找什么。
它绕过神台，在两人头顶盘旋了一圈。
然后，落在了凤凰骨的顶端。
倩儿屏住了呼吸。
星辰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蝴蝶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它的影子投在骨上，正好盖住了那个“梦”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