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嗨话说得粗俗,但在场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司马恢吐出一口烟圈,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五六半在开阔地是好枪,但在地下,尤其可能是狭窄的坑道或者洞穴里,太长,不灵活,射速也跟不上。一旦被什么东西近了身,就是一根废铁。”
“我们需要冲锋枪,或者更短的突击步枪。
“越多越好,子弹也要充足。”
这话一出,泵站里再次安静下来。
想从部队手里弄出制式武器,尤其是冲锋枪这种级别的,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这不可能。”宋地球连连摆手,“穆营长脾气又臭又硬,负责咱们这次行动的安保和物资,但他只认命令。文件上没有的,一根针他都不会给。”
“穆营长?”方羽一直靠在冰冷的机器上闭目养神,此刻终于睁开了眼睛,淡淡地问了一句。
“三十四团的副营长,穆铁。老军人,上过战场,最是讲原则。”宋地球解释道。
“原则是死的,人是活的。”方羽站直了身体,活动了一下筋骨,“但人要是没了趁手的家伙,也活不长久。”
他环视了一圈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宋地球身上:“教授,带我们去见见这位穆营长。”
玉飞燕也表态:“我同意。我们必须争取一下。”
一行人走出轰鸣的泵站。
整个农场都沉浸在死一般的寂静里,只有远处几盏孤零零的灯火在风中摇曳,像鬼火一般。
穆营长的住处在营区最里侧的一间独立平房,门口挂着一个褪色的木牌,上面写着“闲人免入”。
还没等宋教授上前敲门,门内就传来一个洪亮又带着不耐烦的声音:“谁啊?大半夜不睡觉,想去戈壁滩上喂狼吗!”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般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背心,露出古铜色的皮肤和坟起如石块的肌肉。
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眼神充满了煞气。
他就是穆铁,穆营长。
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扫,最后定格在为首的方羽身上,眉头皱了起来。
“宋教授,你们勘探队的人?有什么事明天说,我这里不是招待所。”
宋地球正要解释。
方羽却直接上前一步,迎着穆营长的目光,平静地开口:“穆营长,我们想跟你借几把枪。”
这话一出,穆营长立刻上下打量着方羽。
“借枪?”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小同志,这里是部队农场,不是黑市。”
“枪,是用来保家卫国的,不是给你们这些知识分子拿去打鸟的。”
方羽继续说道:“穆营长,你应该知道,这次任务的保密级别非常高。”
“我们不是去游山玩水,也不是单纯的勘探。”
“我们要去的地方,可能比你上过的任何一个战场都要危险。”
“我们面对的敌人,可能不是你用常规眼光能理解的。”
“我的人,需要武器来保护自己,也为了能活着完成任务。”
穆营长冷哼一声:“危言耸听!我只认上级的命令和文件,少拿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来唬我。”
“文件?”方羽轻笑一声,“如果什么事都能写在文件上,那还要我们这些人干什么?”
穆铁继续说道。
“我告诉你,枪,是军人的第二生命,每一颗子弹都要登记在册。”
“你们这帮拿笔杆子的,连枪栓往哪边拉都分不清,给了你们,那是对国家财产的不负责任,也是对你们生命的不负责任!”
他的话音刚落,一旁的罗大嗨就忍不住想反驳,却被司马恢一个眼神制止了。
“哦?”方羽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穆营长凭什么断定,我们不会用?”
“就凭你们这细皮嫩肉的样子!”穆铁冷笑一声,转身走进屋里,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堆乌黑的金属零件。
他“哗啦”一声,将零件全都扔在门口一张破旧的木桌上。
那是一把被完全分解的五四式手枪。
“别说我不给你们机会。”穆铁拍了拍手上的灰,指着桌上的零件,下巴朝他们扬了扬,“两分钟。你们这里头,随便谁,能把它给我原样装回去。别说冲锋枪,子弹我给你们管够。”
他抱起双臂,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宋地球连连摆手:“穆营长,这……这怎么行,我们是搞研究的,不是……”
胜香琳和玉飞燕也面露难色。
玉飞燕虽然走南闯北,但对这种制式军械的精密构造,也是一窍不通。
司马恢正要上前,一只肥硕的手却按住了他的肩膀。
“嘿嘿……”罗大嗨挤了上来,满脸的肥肉笑得直哆嗦,对着穆铁点头哈腰,“营长,俺……俺来试试?”
穆铁斜着眼瞥了他一下,满脸的嫌弃:“你?别把零件给崩丢了。”
罗大嗨也不生气,只是嘿嘿笑着走到桌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见罗大嗨那双看似笨拙的手指,在零件堆里灵活地穿梭,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弹匣、套筒、复进簧、枪管、击发机……
一个个零件在他手中被精准地找到,然后以一种行云流水的韵律组合在一起。
“咔哒。”
“嗒。”
“啪!”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一声接着一声。
穆铁脸上的讥讽慢慢凝固,抱在胸前的手臂不知不觉地放了下来,眼神从轻蔑变成了审视,又从审视变成了惊异。
不到一分钟,罗大嗨已经将套筒座和套筒完美结合。
他拿起组装好的手枪,手腕一抖,拉动套筒,清脆的机簧声响起。
随即,他利落地装上弹匣,“啪”地一声拍实。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罗大嗨将一把完整的手枪放在桌上,又恢复了那副憨厚的模样,搓着手,嘿嘿傻笑:“营长,俺……俺没弄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