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司马恢猛地扔掉烟头,用脚踩灭,“这是风动流沙!”
话音未落,脚下的沙地仿佛活了过来。
沙子不再是静止的,而是开始缓慢流动。
沙子的流动越来越快,风压也越来越强,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罗大嗨嗷嗷叫着,半个身子都陷了下去,像个插在沙里的萝卜。
“俺要被活埋啦!俺还没娶媳妇儿呢!”
混乱中,宋地球教授突然指着侧面一个巨大的沙丘底部,声嘶力竭地喊道:“那边!那边有个旋涡!快过去!”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沙丘下方,由于风向和地势的缘故,流沙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漏斗状旋涡,正缓慢地旋转着。
那里是风压的中心,也是唯一的避风港。
“走!”
没有犹豫,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所有人。
他们互相搀扶,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在流动的沙河里“游泳”,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终于,众人挣扎着扑进了那个沙坑旋涡。
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随着旋转的流沙滚落下去。
天旋地转之间,他们摔在坑底柔软的沙堆上。
世界安静了。
头顶的风声被隔绝,只剩下呼啸的余音。
罗大嗨第一个从沙子里挣扎着坐起来,吐出满嘴的沙子:
“呸呸呸!俺的娘诶,活下来了……”
众人陆续起身,拍打着身上的黄沙,惊魂未定地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个深达十几米的巨大沙坑,头顶只有一小片昏黄的天空。
坑壁并非纯粹的沙土,而是裸露着一层层颜色怪异的岩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类似火药的刺鼻气味。
宋地球教授抓起一把坑壁上的碎石,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用手指捻了捻,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岩硝……”他喃喃自语,“这里是岩硝矿脉的分布区。”
“岩硝?”罗大嗨不解地问,“那是啥玩意儿?”
“就是硝石,做黑火药用的。”宋地球的声音透着一股压抑的紧张,“这坑里空气不畅,岩硝粉尘浓度很高,稍微有点火星,比如我们枪械的撞针,或者金属摩擦……就会发生轰燃。”
“轰燃?”
罗大嗨身体哆嗦了一下。
“宋……宋教授,你别吓唬俺。你的意思是,咱现在就坐在一个大炸药包上?”
宋地球教授用衣袖擦了擦光头上的汗,声音干涩:
“不是炸药包那么简单,这里的岩硝粉尘一旦被引燃,整个沙坑会瞬间变成一个高压熔炉。”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头顶是隔绝了风暴的沙层,可脚下却是随时能送他们上西天的死亡陷阱。
司马恢眼神一凛,“都别乱动!把身上能打出火星的东西都收好!”
“我们不能待在这里。”方羽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土。
“水和食物都有限,等风停了,我们一样是死路一条。”
司马恢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水最多还能撑两天,压缩饼干还有一些。必须在水喝完之前找到出路,或者找到那个物探分队。”
“可上头全是流沙,怎么出去?”通讯班长小刘绝望地问。
“那就往下走。”方羽的目光投向了沙坑的一侧。
那里,岩壁并非浑然一体,而是在坑底的位置。
有一个被沙土半掩着的、不规则的裂口,黑黢黢的,不知通向何方。
现在,这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没有过多商议,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司马恢走在最前头,用猎刀柄小心地拨开裂口边的碎石。
确认没有松动的危险后,第一个侧身钻了进去。
接着是罗大嗨、胜香琳、玉飞燕,最后是方羽殿后。
裂口后面是一条天然形成的地底裂谷,很窄,仅能容一人通过。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前方豁然开朗。
他们走出了狭窄的通道,来到一个稍微宽敞些的地下岩洞。
“嘿!这儿有壁画!”罗大嗨举着手电筒照向一侧的岩壁。
那是一面相对平整的岩壁,上面用粗犷的线条和鲜艳的色彩,画着一些奇怪的图案。
众人都围了过去。
“从画风来看,不像是古代的。”胜香琳扶了扶眼镜,“这构图和用色,非常……现代。”
壁画的内容很简单。
画着一群穿着蓝色工装的人,头戴安全帽。
“是克拉玛依的钻探分队!”宋地球惊呼。
壁画上,他们的脸,全都扭曲了。
不是画师刻意为之的艺术夸张,而是一种……
一种像是被高温熔化后又瞬间凝固的形态。
五官模糊地挤在一起,分不清眼睛和鼻子,只能看到一个痛苦挣扎的人形轮廓。
整幅画面都呈现出一种油画般的厚重质感,色彩像是流淌的蜡油,凝固在岩壁上。
宋地球教授凑得更近了,伸出手指,想去触摸那壁画的颜料,却被胜香琳一把拉住。
“老师,小心,成分不明。”
就在这时,方羽走了过去。
他抽出一把匕首,用刀尖轻轻地在那壁画上刮了一下。
一小块如同油泥般的“颜料”被刮了下来,粘在刀尖上。
方羽将匕首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
然后,他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头皮发麻的话。
“这不是颜料。”
“是油。”
“人油。”
“人……人油?”罗大嗨的脸瞬间白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方……方兄弟,你别开玩笑,这一点都不好笑!”
方羽没有理他,只是将匕首递到宋地球面前。
宋地球教授颤抖着手,凑过去闻了一下。
只一下,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胜香琳喃喃自语。
司马恢的眼神骤然收缩,他想到了什么,猛地看向宋地球。
“宋教授!你之前说的轰燃!”
宋地球像是被这一声喊回了魂,他指着那面壁画。
“对!就是轰燃!他们不是被烧死的!他们是被……蒸发了!”
整个岩洞死一般地寂静。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那面壁画。
他们终于明白,这画上的不是颜料。
而是那些钻探队员,连同他们身上的衣服、安全帽、皮带扣,所有的一切。
都在那零点几秒的瞬间,被无法想象的高温气化、熔解。
然后像一蓬滚烫的油漆,被冲击波狠狠地拍在了这面冰冷的岩壁上!
他们,变成了画。
一幅用自己的生命和血肉绘制而成的,地狱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