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乡西侧,此刻已化作一片人间炼狱。
火光映照之下,断肢残骸与破碎的兵刃甲胄遍地狼藉,温热的血液汇聚成溪,在坑洼的地面上蜿蜒流淌,散发出浓烈刺鼻的腥甜。
鞠义如一尊浴血的杀神,手中那杆沉重的熟铁短戟每一次挥出,都像死神的镰刀般精准冷酷。
一名北玄军的什长嘶吼着举盾相迎,鞠义不闪不避,短戟以千钧之势当头砸下!“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那面木盾连同盾后的手臂被硬生生砸得变形断折,紧接着,戟刃余势不歇,狠狠劈入那什长的头颅,红白之物瞬间迸溅,尸身软软瘫倒。
他身后的先登死士,亦是人人奋勇,他们结成紧密的小队,配合默契。持盾者在前,如移动的壁垒,稳稳抵住敌军的冲击;盾牌的缝隙间,短戟如毒蛇吐信,不断寻找着敌人的破绽;后排的弩手则精准点射,每一支弩箭射出,几乎都伴随着一声北玄兵的惨叫。
陈宽麾下的北玄军,在鞠义所部和杨安残部这两股精锐的内外夹击之下,早已是兵无战心,节节败退。他们原本的人数优势,在先登死士那股悍不畏死的疯狂气焰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顶住!都给老子顶住!后退者,斩!”陈宽目眦欲裂,声音已经变得极为尖利。
他身旁的亲兵组成的督战队,挥舞着手中的钢刀,毫不留情地砍向那些试图后退的自家士卒。
最初,这血腥的弹压尚能勉强维持住摇摇欲坠的阵线。
几名溃逃的士兵被督战队当场斩杀,他们惊恐的头颅滚落在地,让其他心生退意的士兵暂时止住了脚步。
但恐惧累积到极点,便会转化为疯狂的怒火。
“弟兄们!陈宽这狗贼平日里克扣军饷,视我等性命如草芥!如今大难临头,却要我们给他垫背!”一名被逼到绝路的北玄老兵,猛地扔掉手中的盾牌,赤红着双眼,挥刀砍向身旁的督战队甲士,“老子不服!凭什么要为这种人送死!”
“不服!杀光这些狗娘养的督战队!”
“弟兄们,反了!跟这些南蛮子拼了是死,被自己人砍了也是死,不如宰了这些作威作福的狗东西!”
绝望的怒吼如同燎原的星火,瞬间点燃了大部分普通士卒心中的怨愤。
他们平日里积攒的对陈宽及其亲信的种种不满,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一部分士兵选择了跪地投降,更多的则是调转刀口,与那些高高在上的督战队厮杀在了一起。
一时间,北玄军阵中自己人杀起了自己人,场面混乱到了极点。
陈宽眼见军心彻底崩溃,内讧四起,脸色惨白如纸。
大势已去,再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他隐晦地给几名贴身亲兵使了个眼色,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算事后陈渊将军要治他的罪,也总比现在就死在这里强!
陈宽悄然后退,一名亲兵已牵过他的战马。陈宽翻身上马,正欲带着那几名心腹亲兵从阵后悄悄溜走。
“陈宽休走!拿命来!”
一声暴喝如晴天霹雳,正是鞠义!他早已注意到陈宽的小动作,此刻见他要逃,哪里肯放过。
鞠义大步流星,脚下发力,整个人如出膛的炮弹般朝着陈宽狂奔而去,手中短戟杀气腾腾。
“拦住他!给本将拦住他!”陈宽肝胆俱裂,凄声尖叫,同时狠狠一夹马腹,催动战马。
那六名留下断后的亲兵,都是陈宽的心腹,武艺也算不弱。
他们硬着头皮,举起兵刃,分从不同方向攻向鞠义,试图为陈宽争取逃跑的时间。
鞠义眼神冰冷,面对围攻,不退反进。
一名亲兵仗着马快,手中长枪如毒龙出洞,直刺鞠义胸前。鞠义不闪不避,左手探出,竟于电光火石间精准无比地抓住了刺来的枪杆!那亲兵只觉一股巨力传来,长枪竟再难寸进。
鞠义手臂猛一发力,“咔嚓”一声,那坚韧的白蜡木枪杆竟被他生生拗断!断裂的枪头带着惯性,反向弹回,狠狠扎入了那名亲兵自己的大腿,惨叫声中,他翻身落马。
几乎同时,另两名亲兵的钢刀已左右夹击而至,封死了鞠义所有闪避的空间。鞠义不慌不忙,腰身猛地一拧,手中熟铁短戟顺势抡起,划出一道刚猛无俦的弧线。
“铛!铛!”两声巨响,那两柄钢刀竟被鞠义的重戟直接磕飞,虎口崩裂的剧痛让那两名亲兵面容扭曲。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鞠义短戟横扫,沉重的戟身如同攻城槌般狠狠撞在他们的胸膛之上,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两人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落地时已没了声息。
余下三名亲兵见状,已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上前。鞠义却不给他们喘息之机,一个箭步前冲,短戟如灵蛇般探出,快如闪电,连续三刺!
“噗!噗!噗!”
三蓬血雾几乎同时爆开,那三名亲兵捂着咽喉,眼中带着无尽的恐惧与不甘,委顿在地。
兔起鹘落之间,六名精锐亲兵已尽数毙命!
陈宽在马上回头看到这一幕,只吓得亡魂皆冒,三魂七魄丢了至少一半。他再不敢有丝毫迟疑,拼命抽打着马臀,只想尽快逃离这个煞星的视线。
“狗贼哪里逃!”鞠义见陈宽已奔出十数丈,一声怒喝,双腿猛然发力,整个人竟如大鹏展翅般高高跃起,手中那杆沾满鲜血的熟铁短戟,带着他全身的力道和无尽的杀意,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脱手掷出!
“呜——!”
短戟在空中发出一声凄厉的破空之音,精准无比地追上了亡命奔逃的陈宽。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陈宽只觉后心猛地一凉,一股钻心的剧痛瞬间传遍全身,低头看去,一截染血的戟尖已自他胸前透出。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大口混着内脏碎块的鲜血。身子一软,从马背上重重栽落,激起一阵尘土。
随着陈宽被当场格杀,西门战场上本就混乱的厮杀声迅速平息下来。北玄军残部见主将已死,彻底丧失了抵抗的意志,纷纷跪地请降。
鞠义大步上前,从陈宽尚有余温的尸体上拔出自己的短戟,振臂高呼:“首恶已诛!降者免死!”
他随即下令:“杨安,张锐听令!收缴降兵兵甲,统一看押!所有降卒,日后皆编入南境三州屯田力工,参与开荒建设,戴罪立功!”
与此同时,长亭乡内的数处粮仓区域,战斗也已接近尾声。张锐率领的那一千先登死士,如同下山的猛虎,正对负隅顽抗的人字营守军进行着最后的清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