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战场,已然是一片血肉磨坊。火把的光芒被浓重的血气染上了一层诡异的暗红,空气中充斥着铁锈般的血腥、汗液的酸臭、以及焦灼的尸臭,令人闻之欲呕。
杨安率领的先登死士,凭借着精良的配合和悍不畏死的意志,死死顶住了数倍于己的北玄兵的轮番猛攻。
但他们的阵型已被压缩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名士卒身上都挂了彩,体力也消耗到了极限,全凭一股不屈的意志在支撑。
就在北玄军自以为即将碾碎这股顽抗之敌时,一阵更为狂野暴烈的喊杀声,如同平地惊雷般自他们阵型侧后方炸响!
“鞠义在此!北玄贼子受死!”
声到人到!只见一骑快马如离弦之箭般射来,马上大将身躯凛凛,手持一杆沉重的熟铁短戟,其势如怒涛拍岸,直接冲散了数名试图拦截的北玄兵,硬生生撞入了北玄军阵之中!
正是鞠义!
他胯下战马嘶鸣,铁蹄翻飞,直接将一名躲避不及的北玄步卒踏翻在地,胸骨碎裂声清晰可闻。
鞠义虎目圆睁,手中熟铁短戟借着马势横扫而出,沉重的戟身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嘭”的一声闷响,一名北玄什长连人带盾被砸得倒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撞翻了身后数名同袍。
鞠义一击得手,毫不停歇,短戟灵动一转,锋利的戟尖划过一名挺枪刺来的北玄兵的咽喉,滚烫的鲜血激射而出,溅了他一身。
他浑然不顾,厉声咆哮,短戟再次挥出,戟刃边缘的倒钩刮过另一名敌兵的锁子甲,“刺啦”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后,竟生生撕开一道口子,带起大片血肉!
“弟兄们,随我杀!”
鞠义如同一头冲入羊群的猛虎,身后的一千先登死士紧随其后,人人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他们组成的锋矢阵型,如同一柄烧红的利刃,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剜入了北玄军相对薄弱的侧翼。
“将军来了!援军到了!”
“杀光这些北玄狗!”
原本已在苦苦支撑、甚至有些绝望的杨安所部先登死士,在看到鞠义那面熟悉的战旗和他悍勇无匹的身影时,气势仿佛瞬间被重新点燃。
他们发出震天的嘶吼,呼应着援军的攻势,竟硬生生从正面顶住了北玄军的压力,甚至开始小范围地反击。
陈宽正指挥着麾下士卒对杨安所部进行最后的绞杀,脸上的狞笑还未散去,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他眼睁睁看着那支新出现的敌军,如同切豆腐一般撕开了他精心布置的阵列,那为首的敌将更是勇猛得不似凡人,手中那杆造型奇特的短戟每一次挥动,都必然有他麾下的士卒惨叫倒下。
不过短短一炷香的功夫,陈宽便惊骇欲绝地发现,战场上的形势已经发生了惊天逆转。
他麾下原本占据人数和体力优势的四五千精锐,在这前后不过两千“南贼”的凶猛夹击下,竟然开始土崩瓦解!
前排的北玄士卒,面对鞠义所部摧枯拉朽般的攻势,早已被杀得胆寒。
他们眼看着自己的同袍如同草芥般被收割,眼看着那敌将的短戟在人群中翻飞起道道血浪,心中的防线彻底崩溃了。
“顶不住了!快跑啊!”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这些南贼一个个膂力过人!快逃!”
恐慌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先是几名士卒扔下兵器转身逃跑,随即带动了更多的人。军官们的呵斥与刀劈斧砍也无法阻止溃败的洪流。
北玄军的阵列开始变得混乱不堪,士兵们互相推搡踩踏,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稳住!都给我稳住阵脚!后退者斩!”陈宽声嘶力竭地咆哮着,甚至亲手砍翻了两名溃逃的士兵,但面对已经彻底失控的局面。
他无法理解,为何区区两千敌军,竟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战力,将他麾下数倍于己的精锐打得落花流水。这些“南贼”,难道真的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不成?
与此同时,十数里外的澜沧关前线,北玄军中军大帐之内,灯火通明。
陈渊刚刚收到从长亭乡传来的、盖着陈宽将印的紧急军报。信使将长亭乡西门遭遇敌军突袭,陈宽已经率军迎敌之事告诉了陈渊。
听完军报,陈渊的脸上却不见丝毫的担忧或愤怒,反而嘴角勾起一抹智珠在握的冷笑。
“突袭长亭的大约有多少人?”
“禀将军,属下离开长亭时,只知道长亭西有敌军入侵,陈宽将军已经率人迎敌,至于具体多少人,属下不知。”
“真是废物!若是长亭有失,本将第一个要你跟陈宽的脑袋!”
报信的士兵大气也不敢喘,低着脑袋。
陈渊站起身来,来回踱步,一脸沉思之色。
“哼,垂死挣扎,倒是比本帅预想的还要激烈一些。”陈渊将那份写满战况的绢布轻轻拍在案几上,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这李嗣业,看来是真的被逼到绝路了。”
在他看来,长亭乡的战况越是激烈,就越证明李嗣业在澜沧关的防守已经难以为继,不得不孤注一掷,将他手中能动用的所有机动兵力都投入到袭扰后方这种绝望的行动中。这恰恰说明,澜沧关内的守军,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李嗣业啊李嗣业,你以为在本帅的绝对实力面前,这些小伎俩能有什么用?”陈渊心中暗自冷哼,他已经将长亭乡的“激战”,完全解读为李嗣业黔驴技穷的最后疯狂。
“传我将令!”
“命攻城各部,轮番上阵,刻不容缓,务必在天亮之前,给本帅破开澜沧关的北门城墙!”
“另外,”他转向一名侍立在旁的传令官,“再从中军抽调五千铁骑,由副将钱昀统领,携带三日口粮,星夜驰援长亭乡!告诉陈宽,让他稳住阵脚,配合张合将军,务必将这股胆敢深入我军腹地的南贼全歼,一个不留!本帅要让他们知道,螳臂当车,只会粉身碎骨!”
陈渊坚信,随着这五千精锐骑兵的加入,长亭乡那些不知死活的“南贼”将插翅难飞。
而澜沧关,也将在他主力大军不间断的猛攻之下,很快化为一片焦土。
夜空中,数名传令兵领命而去,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
北玄大营的战鼓声,也在此刻擂得如同催命的符咒,一声紧过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