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槿那娇柔而又瘦弱的身影,就像风中摇曳的花朵一般,在陆谦然的视野中渐行渐远。她那娇小的身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显得如此渺小,仿佛只是一颗微不足道的尘埃,随时都可能被淹没在人流之中。
然而,尽管她如此柔弱,却又散发出一种坚定不移的力量。她的步伐虽然缓慢,但每一步都显得那么坚定,仿佛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她前进的道路。
陆谦然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苏槿的身上,他看着她那瘦小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敲打在他那颗柔软的心尖之上。
随着苏槿的脚步移动,陆谦然的视线也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她。他的目光就像被磁石吸引一样,无法从她身上移开。她那轻盈而又执着的脚步,似乎在他的心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让他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暮色漫过车站穹顶时,蒸汽机车的轰鸣裹挟着防空警报的余音在月台上空盘旋。苏槿深褐色的呢子大衣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内里浆洗得发白的蓝布旗袍,她怀里紧抱的油印诗集边角已卷曲泛黄,像是某种倔强的隐喻。陆谦然望着那道单薄如纸的背影,忽然想起三日前她在解剖室里晕倒时,白大褂口袋里滑出的银杏叶书签,金黄的叶脉上还沾着暗红的血渍。
\"苏同学!\"他的身影被蒸汽撕裂成碎片。军医大学的制服领章刺痛掌心,三十七岁的解剖学教授生平第一次尝到喉间泛起的铁锈味。少女发梢掠过的忍冬香还停留在昨夜告别的回廊,她仰起脸时,防空探照灯的光柱正穿透玻璃花窗,在她眼睫上凝成细小的冰凌:\"陆先生,您当真觉得我们这样的蝼蚁,不配在史册里留半行注脚?\"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戴着白手套的宪兵队靴跟敲击着花岗岩地面,苏槿的圆头皮鞋却仍以特有的节奏叩响月台——那是种受过新式教育的女学生才会有的步伐,带着诗社里朗诵《大堰河》时的顿挫。陆谦然看见她左腕的银镯滑到小臂,露出三道尚未结痂的鞭痕,在暮色里泛着紫红的光。
\"拿着。\"昨夜她将牛皮纸信封塞进他胸袋,发烫的指尖擦过怀表链坠,\"等《北斗》复刊...\"话音被突如其来的空袭警报切断,油印机特有的松节油气息在防空洞潮湿的墙壁间弥散。此刻那封信正贴着心脏跳动,里面除了半片银杏,还有张泛黄的《申报》,1931年9月19日的头条新闻在胸腔里灼烧。
蒸汽机车发出最后的嘶鸣,月台开始震颤。苏槿突然转身,红围巾在灰暗的暮色中划出血色弧线。隔着二十米硝烟与十五年光阴,陆谦然看见十六岁的自己正在北平协和的解剖台前颤抖——那个因伤寒死去的女学生腕间,也有相似的银镯在福尔马林溶液里浮沉。
\"保重!\"她比着口型举起右手,袖口滑落处露出半截绷带,纱布下渗出墨水的蓝。宪兵队的皮靴声逼近,陆谦然摸到衣袋里的车票,昆明至重庆的铅字在掌心发烫。当汽笛吞没最后的光亮,他忽然读懂了她藏在《飞鸟集》扉页的批注:那些吻过刀锋的蝴蝶,终将在灰烬里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