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智超看着他们:“这位同志,既然称之为特殊任务,自然有其特殊性和不可替代性。至于具体是哪个上级,我想,如果你们联合调查组的级别和权限足够高,应该不难从正规渠道查到。如果级别和权限不够,那么按照纪律,恕我依然不能奉告。这是原则问题,也是组织纪律。”
“你这是什么态度!”戴眼镜的年轻人被他这种软硬不吃的态度彻底激怒,猛地一拍桌子,指着黄智超的鼻子,“我们代表组织跟你严肃谈话,你还敢跟组织讲条件、摆资格?我看你就是心里有鬼,不敢交代!”
国字脸抬手,制止情绪激动的年轻人,然后转向黄智超:“黄智超同志,你刚才的这些解释,我们会逐一进行核实。但在所有问题彻底调查清除之前,为便于我们工作的顺利开展,也为让你本人能够集中精力,更好地配合组织的调查,经过厂党委研究,并已经报请上级组织批准,我们决定:从即刻起,暂时停止你轧钢厂分厂厂长的一切职务,留厂等候,接受组织进一步审查。希望你能正确认识当前形势,端正态度,积极配合我们的工作。”
停职调查。
黄智超心中明白。这才是他们今天兴师动众,绕这么大圈子的真正目的。先用各种捕风捉影、莫须有的罪名轮番施压,制造恐慌,最后再不容置疑地抛出这个早已准备好的“处理结果”。
“我服从组织的决定。”黄智超缓缓站起身,“调查期间,有任何需要我配合的地方,随时可以找我。不过,在接受调查之前,我也有个小小的,但对工厂而言却很重要的请求。”
“你说。”国字脸打量着他。
“在我停职期间,分厂的生产工作绝对不能停顿,更不能因此受到影响。我希望组织能够尽快安排一位得力且熟悉情况的同志接手,保证各项生产任务能够保质保量地完成。如果暂时没有特别合适的人选,我个人推荐咱们分厂的王德发书记暂时代理厂长职务,他党性强,熟悉分厂的各项具体情况,也有能力把这个摊子暂时管好,稳住局面。”黄智超他也是怕这些人又和上两次一样乱搞,把自己的心血弄坏。
国字脸沉吟片刻,才缓缓点头:“你的这个意见,我们会慎重考虑,并如实向组织反映。”
说完,他也站起身:“好了,今天就到这里。黄智超同志,近期请不要离开四九城,随时等候组织的进一步传唤。”
“明白。”
黄智超走出小会议室,外面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
“铁拳办”,或者说,他们背后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操纵这一切的人,果然是不肯善罢甘休,这么快就按捺不住。
明着在自己手上讨不到便宜,就开始用这种卑劣的盘外招。
停职调查,恐怕仅仅是第一步,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必然是漫长而严苛的审查、反复的取证、甚至可能是诱供、逼供……他们会不择手段,试图从自己身上挖出点所谓的“黑料”,或者干脆罗织罪名,把自己彻底打倒。
他回到自己办公室,王德发早已等在那里,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脸焦急万分。
“智超,怎么样?他们……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一见黄智超进来,王德发紧张地问道。
黄智超收拾一下东西道:“暂时停职,接受组织调查。”
“什么?停职审查?”王德发失声惊呼,“就因为那两个捕风捉影的破事儿?这也太……太不讲道理,太过分了!”他气得脸膛涨红。
“没事,老王,稳住。”黄智超语气平静,“身正不怕影子斜,清者自清。对了,刚才我跟他们推荐,由你暂时代理厂长职务,全面负责分厂工作,你心里有个准备,尽快上手。”
王德发随即脸上露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容:“智超啊智超,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还想着厂里的这些事……我……我算什么代理厂长,这分明是把你架在火上烤,他们安的什么心啊!”
黄智超朝王德发郑重地点点头:“厂里的事,暂时就全权拜托你,务必稳住生产,不要出乱子。我先回去。”
看着黄智超离去的背影,王德发心里五味杂陈。
“唉,这世道……真是越来越看不懂……”王德发重重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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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海中最近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舒坦,连走路都带着风。
自从黄智超那小子被停职审查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他就知道,自己拨云见日、重掌乾坤的日子,终于要到!
他刘海中是谁?
遥想当年,他也是这四合院里说一不二的管事大爷,轧钢厂响当当的七级锻工,手底下管着一堆人的小组长!
就因为黄智超这根茅坑里的搅屎棍,硬生生被撸到底,连带着在院里都成缩头乌龟,见人矮三分。
现在好了,老天开眼,风水轮流转,那小子栽了!
栽得好,栽得妙,栽得呱呱叫!
要说这事儿能成,还得“感谢”那雷厉风行的“铁拳办”。
刘海中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托了七大姑八大姨,拐了十八个弯,几乎是散尽家财,总算跟“铁拳办”外围一个扫厕所的老张的表弟的邻居的远房亲戚搭上了点若有若无、细如蛛丝的关系。
他添油加醋、颠倒黑白地把自己知道的,不知道的,瞎编乱造的关于黄智超“生活作风奢靡腐化”、
“平日里行踪诡秘不像个正经工人干部”、
“私下里肯定和海外有勾结”之类的“重磅猛料”给递上去。
没想到,效果拔群!简直是立竿见影!
没过几天,厂里就红头文件下来,鉴于他刘海中“一贯表现良好,立场坚定,积极靠拢组织,勇于同一切歪风邪气作斗争,并在此次事件中提供重要线索”,恢复他小组长的职务。
虽然只是个小组长,离他心中的“宏图霸业”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但对刘海中而言,这不啻于久旱逢甘霖,饿狗见了肉包子!
他又能对那帮兔崽子们吆五喝六,指东骂西!
黄智超被停职,刘海中心里那个痛快劲儿!
他琢磨着,这光停职还不够解气,你黄智超是怎么让我颜面扫地的,今天我刘海中必须让你斯文扫地,身败名裂!
必须得给他来点狠的,让他知道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同志们,都给我把腰杆挺直,精神点!拿出咱们的威风来!”刘海中油光满面地站在院门口,身后跟着三个穿着崭新工作服,但袖子上却套着鲜红欲滴的红袖章的年轻工人。
这几个都是他小组里新来的愣头青,平日里被他呼来喝去,对他这位“饱经风霜”、“经验丰富”的老资格小组长佩服得五体投地,言听计从。
一个尖嘴猴腮,眼珠子滴溜乱转,名叫赵老三的立马哈着腰凑上前:“刘组长,您就看好吧!今儿个保证让那姓黄的吃不了兜着走,让他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
另一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看着有点憨傻,名叫李大牛的,瓮声瓮气地拍着胸脯表忠心:“对!刘组长指哪儿,咱就打哪儿!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别样红!”
还有一个戴着副油腻的黑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名叫孙秀才的道:“刘组长,咱们这次行动,名正才能言顺。得把‘组织’的大旗扛稳,程序上不能落人口实,免得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抓小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