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道上的路灯灯光透过防弹车窗,斜斜地打在周民川的侧脸上。警车平稳地行驶在回程路上,车内的空气却略显凝滞。
“审了半天,结果就这?”徐力四仰八叉地躺在后座,声音带着浓重的疲倦和几分不甘,“合着那花臂男一伙,就是个二道贩子,屁都不知道!线索又他妈断了!”
副驾驶上的易星没抬头,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快速点划着,屏幕的冷光映在他专注的镜片上。“这说明,藏在后面的正主儿,藏得比我们想的要深得多,水浑得很。”他的声音平静,却透着一丝凝重。
周民川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手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沉稳。“好了,回局里再梳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暂时给这场徒劳的审讯画上了句号。
车子驶入超自然调查局那栋不起眼的灰色建筑地下车库。暮色四合,当一行人从车库电梯步入通往地面办公楼的后门通道时,一丝违和感立刻攫住了众人。
顾天娇的脚步猛地一顿,纤细的手指指向前方:“咦?我们出去的时候……灯没关吗?”她眼中的疑惑在昏暗的通道里格外清晰。通道尽头,办公楼入口处透出的明亮光线,在蔓延的夜色中显得有些刺眼。
“不应该啊,”徐力粗声粗气地接口,用力挠了挠他那头硬茬似的短发,“我记得清清楚楚,最后一个走的是我,灯都摁灭了。”
周民川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停下脚步,微微眯起眼睛,视线如同无形的探针扫过那片光亮区域,低沉的声音在安静下来的通道里响起:“恐怕……有不请自来的‘客人’了。都打起精神。”
“嗯。”几声短促的回应,带着临战前的紧绷。
徐力深吸一口气,魁梧的身躯无声地移动到最前方,肌肉贲张,像一堵移动的墙。其余三人屏息凝神,紧贴墙壁,沿着阴影悄无声息地向楼梯口逼近。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鞋底摩擦地面的细微声响和各自压抑的心跳。
就在这几乎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带着惯有的那点玩世不恭,懒洋洋地从楼梯拐角的阴影里飘了出来:
“喂,我说……你们几个,鬼鬼祟祟的,打算干嘛?”
刷!
几人身体瞬间转向声音来源,紧绷的神经如同拉到极限的弓弦。循声望去,只见魏陵闲适地斜倚在冰冷的墙壁上,一条腿微微曲起,脸上挂着标志性的、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
“靠!”徐力那口提在嗓子眼的浊气猛地喷了出来,紧绷的肩膀瞬间垮塌,“是你小子!回来就回来,装神弄鬼的吓唬谁呢!电话也不打一个!”
紧绷的气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个干净,几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带着点哭笑不得的恼怒。刚才那股凝重的肃杀感,在魏陵那张欠揍的笑脸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嘿嘿,”魏陵耸耸肩,摊开双手,做了个无奈的手势,“我也想啊,哥们儿。可惜,我那宝贝手机,这会儿指不定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躺尸呢,我都不知道它上哪儿流浪去了。”
周民川脸上的严肃早已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长辈般的温和笑意。他走近几步,拍了拍魏陵的肩膀:“好了,人平安回来就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去会议室。”
明亮的会议室里,柔和的顶灯洒下暖光。魏陵把自己整个人陷进宽大的真皮办公椅中,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叹,舒适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仿佛要把这段时间积累的疲惫都甩出去。
周民川走到他身侧,将一杯刚泡好的热茶轻轻放在他面前的桌上。清澈的茶汤氤氲着袅袅热气,碧绿的茶叶在杯底缓缓舒展。
“说说吧,”周民川的声音沉稳,眼神关切,“这次又玩失踪,到底遇上什么了?”
魏陵收敛了笑容,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一些。他捧起那杯温热的茶,指尖感受着瓷杯传来的暖意,幽幽地叹了口气:“唉……不是什么好事儿。”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差点……又死了一回。”
在众人专注的目光下,魏陵开始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讲述他这段离奇而凶险的经历。从诡异的遭遇、神秘的德拉西翁,到光怪陆离的异空间……那些超越常人认知的画面被他一一勾勒出来。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低沉的话语和偶尔的倒吸冷气声。易星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双眼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悄然爬上他的脊背。
“德拉西翁……”易星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在平板上滑动,“我原以为……那只是特摄剧里虚构的概念。原来……神级的存在……”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那份对世界认知被颠覆的冲击感,弥漫在空气中。
魏陵低头抿了一小口温热的茶水,微微苦涩的滋味在舌尖弥漫。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对了,小静和皮皮呢?怎么没见他们?”
“皮皮被中科院紧急请去了,”顾天娇解释道,“那边集中了最好的生物和化学专家,专门攻关‘齐杰拉’的成分分析。小静作为他的搭档兼助手,也跟着过去了,主要是协助研究针对‘齐杰拉’吸食者的治疗方案。”
“说到齐杰拉……”魏陵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放下茶杯,指尖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我昨晚,在一个偏僻的小旅馆里,撞见了一个。那模样……简直不像活人,就是一具还能动的行尸走肉。更邪门的是……可能太久没‘吃’到花粉了,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睁睁看着他从一个活人,凭空……风干、萎缩,最后变成了一具……真正的干尸。”
“你遇到的……”周民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沉重,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无力感,“……就是现在各地监狱里正在发生的……常态了。之前抓捕的所有齐杰拉吸食者,都在陆续出现……干尸化。而且,变成干尸后,他们的身体会以惊人的速度加速腐朽、崩散……所以上面,”他指了指天花板,意指更高的决策层,“已经急疯了,压力非常大。”
“更可恨的是!”顾天娇一拳砸在会议桌上,发出砰的一声,清秀的脸上满是愤怒,“折腾了这么久,连这鬼花粉的源头在哪儿,我们都还没摸到边!”
魏陵的脸色骤然变得异常难看,他直视着周民川,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是谁干的。”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他脸上。
“谁?”
“上次,‘交易’的时候……”魏陵的声音冰冷刺骨,“我看见达贡手里,拿着它。”
“达贡?那个……黑暗巨人?!”徐力失声惊呼,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嗯。”魏陵重重地点了下头,但随即,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声音也低沉下去,“如果我……能找到达贡,还有……卡尔蜜拉的话……我想,我就能……”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彻底根除‘齐杰拉’了。”
然而,这丝犹豫在周民川听来,却如同惊雷后的曙光!他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动作之大带倒了身后的椅子。他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热切光芒,那是一种被巨大希望点燃的激动:
“魏陵!你需要什么?告诉我!”周民川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无论人力、装备、信息……只要国内能调动的资源,我豁出去这张老脸去争取!只要能彻底铲除齐杰拉这个毒瘤,不惜一切代价!所有资源,任你调度!”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承诺让魏陵愣了一下。他看着周民川激动得有些泛红的脸颊,眨了眨眼,刚才那点沉重和犹豫瞬间被一种惯有的狡黠取代。他撇撇嘴,嘴角慢慢向上勾起一个坏坏的笑容,带着点少年气的得寸进尺:
“领——导——,”魏陵故意拖长了调子,身体也放松地靠回椅背,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援助嘛……嘿嘿,那肯定还是需要的。不过嘛……”他狡黠地笑了笑,露出两排白牙,“也不用那么兴师动众。这样,您看,先‘援助’我个最新款的苹果手机呗?顺便再……嘿嘿,再给配台保时捷帕拉梅拉开开?我就心满意足,立马去给您拼命,怎么样?”
“…………”
会议室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周民川脸上那激动万丈、仿佛要为了人类未来抛头颅洒热血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住、龟裂、最终彻底垮塌,化作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线。他站直身体,扶了扶眼镜,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盯着魏陵看了足足三秒,才从牙缝里挤出恨恨的声音:
“你……特么……想的……倒挺美!”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还帕拉梅拉?老子……老子自己都开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