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工地的夜,凝滞如墨。断裂的钢筋像怪兽的肋骨刺向铅灰色的天穹,混凝土碎块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呻吟。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尘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两拨年轻人,裸露的皮肤上盘踞着狰狞的龙虎刺青,在残垣断壁的阴影里对峙,危险的寂静被一句压低的声音打破。
“兄弟,你来的时候,没人跟着吧?”说话的男子左手花臂虬结,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每一个角落都仿佛藏着噬人的猛兽。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刀片划过寂静。
站在他对面的男人,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下唇那枚金属唇钉在远处城市微光的映照下反射出一点寒芒。“放心吧,咱们都交易这么多次了,我什么时候出过差错?”他语气轻松,但那双眼睛里却闪烁着掩饰不住的贪婪,紧紧盯着花臂男的身后。
“最近抓得紧,风声鹤唳,我也是为了大家伙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着想,兄弟你多担待。”花臂男扯了扯嘴角,算是挤出一个理解的笑容。
“懂!我懂!”唇钉男迫不及待地搓着手,“来,让兄弟开开眼,看看这批货的成色!”
花臂男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他手腕一抖,从身后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巨大麻袋,布袋粗糙,在肮脏的地面上摩擦出声。诡异的是,这看似沉重的麻袋,他只用一只手就轻松拎了起来,在唇钉男面前故意晃了晃,里面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魔鬼的低语。
“兄弟,钱呢?”花臂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催促。
唇钉男如梦初醒,贪婪的眼神艰难地从麻袋上撕开,大手一挥:“放心兄弟,差不了你的!规矩我懂!”他急不可耐地从裤兜里掏出最新款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得刺眼,“来,扫威信!秒到账!”
花臂男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撇撇嘴:“兄弟啊,现在条子跟疯狗似的,电子支付?那不就是把证据直接塞人家手里?太冒险了!”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麻袋粗糙的表面。
“哎呀!这不是…时间太赶,没来得及兑现金嘛!”唇钉男额角渗出细汗,手指在屏幕上慌乱地点着支付界面,“下次!下次一定现金!快,麻利点!”
花臂男眼神阴晴不定地扫视着四周,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带着十二分的不情愿,慢吞吞地也掏出了手机,屏幕解锁的光芒照亮他脸上那道横贯眉骨的旧疤。“唉,行吧行吧…”
就在唇钉男的手机即将扫上花臂男屏幕二维码的瞬间——
刷——!
几道雪白刺目的光柱如同审判之剑,毫无征兆地从工地入口处撕裂黑暗,精准地笼罩住场中所有人!巨大的光晕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射在冰冷的废墟墙壁上,如同受惊的鬼魅。
“大哥!有埋伏!是条子!”花臂男身后一个反应最快的小弟厉声尖叫,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紧接着,一个洪亮威严、透过扩音喇叭放大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超自然调查局!所有人听着!双手抱头!原地蹲下!立刻!”
花臂男的脸瞬间从惊愕转为狰狞的暴怒。“该死!是调查局的!点子扎手!兄弟们,扯呼!”他怒吼一声,像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没有人想把自己的后半生扔进不见天日的铁笼,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两拨人如同炸窝的蚂蚁,顾不上什么“货”和“钱”,只想着往四面八方漆黑的缝隙里钻!
然而,他们的脚刚迈开——
“轰!轰!轰!轰!”
四堵炽热的火墙毫无征兆地从他们周围的虚空中咆哮升起!赤红的烈焰翻滚着,扭曲着空气,发出骇人的噼啪爆鸣,形成一个完美的圆形囚笼,断绝了所有退路。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烤得人脸皮发烫,眼中只剩下绝望的橘红。
“想跑?”一个清冽而带着火焰般质感的女声从上方传来。众人惊恐抬头,只见旁边一处尚未完全倒塌的二层平台上,一个矫健的身影傲然挺立。她的双手优雅地捏着法诀般的手势,两团跳跃的火焰如同活物般在她指尖缠绕、吞吐——正是顾天娇。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困兽,眼神冰冷如霜。
“臭娘们!老子跟你拼了!!”花臂男彻底疯狂,眼中布满血丝,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把漆黑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带着刻骨的怨毒,死死对准了平台上的顾天娇!
“我建议你,最好把那个危险玩具放下。”一个平静得近乎冷漠的声音从侧面的楼梯阴影处传来。易星的身影缓缓踱出,手里把玩着一个类似于老式遥控器的简陋黑色装置,脸上没什么表情。
“因为,”易星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火焰的咆哮,“我赌你的枪里,没有子弹。”
“你tm放什么狗屁!!”花臂男被这荒谬的断言彻底激怒,枪口瞬间转向易星,毫不迟疑地扣动了扳机!
咔哒!
清脆的撞针空击声,在火焰燃烧的背景音下显得格外刺耳。
花臂男脸上的狰狞凝固了,瞬间变成了极致的错愕和难以置信。“我…我靠?!怎…怎么可能?!”他疯狂地低头检查弹匣,手指颤抖着,“我明明出来的时候…装了…满的!满的啊!!”
没人给他解答。就在他心神失守、大脑空白的这一刹那——
呼!
一道黑影如同神兵天降!
系着安全绳的徐力,从更高处未封顶的楼板边缘精准跃下,带着千钧之势!落点不偏不倚,就在花臂男的面前!
砰!
一声沉闷的肉体撞击声。花臂男只觉得视野天旋地转,脸上传来骨裂般的剧痛,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满是碎石的地面上,手枪脱手飞出。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手的。
徐力魁梧的身躯落地,稳如磐石。他面无表情地弯腰,捡起地上那把掉落的手枪。那只布满老茧的大手猛然发力!
咯嘣!吱嘎——
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中,那把精钢打造的手枪,在徐力的单掌揉捏下,如同柔软的橡皮泥,瞬间变成了一团不成形的废铁!他像丢垃圾一样随手将废铁疙瘩扔在花臂男眼前,声音如同淬了冰渣:“双手抱头,蹲下。否则…”他冷笑一声,目光扫向其他已经吓傻的打手,“后果自负。”
亲眼目睹这非人的力量,看着地上缩成一团、满脸是血的老大,再被那四堵翻滚的火墙逼迫着,剩下的所有人再无半分反抗的念头。“咕咚”、“咕咚”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他们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一个接一个,无比老实地双手抱头,蜷缩着蹲了下去,身体在恐惧中微微发抖。
徐力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向着工地方向招了招手。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SUV无声地滑到入口光晕的边缘。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笔挺深色干部制服、气场沉稳如山的中年男人缓缓走下——周民川。他步伐从容,即使在这狼藉的战场,那份领导者的气度也未曾减弱分毫。他走到麻袋旁,弯腰,拾起那个引起这场祸端的源头。
解开袋口,几朵妖异而美丽、散发着幽蓝光泽的奇异花朵暴露在强光下——齐杰拉花。周民川眉头紧锁,眼中没有丝毫破获交易的喜悦,只有深深的忧虑和疲惫。他叹了口气,声音沉重:“易星,拿去,按规定彻底销毁。”
“是,局长。”易星快步上前接过麻袋,表情同样凝重。“局长,情况…似乎越来越失控了。”
“我知道。”周民川的目光扫过那些被制服、戴上手铐的年轻人,又投向黑暗中更广阔的都市,“最高禁令三令五申,可这东西就像瘟疫,根本止不住!这段时间,光抓人,都快把拘留所塞爆了!”他无奈地摇头,语气陡然变得凌厉,“根源!必须找到这种花的源头!花粉的传播…太可怕了。它展现出的成瘾性,远超已知的任何毒品数倍!多存在一天,就多把数不清的人拖进深渊!”
“可是源头…查了这么久,线索还是断的。”顾天娇熄灭了手中的火焰,火墙随之消失,只留下地面漆黑的灼痕和刺鼻的焦糊味。她走到周民川身边,秀眉微蹙,“抓到的,都是些想浑水摸鱼、发黑心财的渣滓。”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牵挂,“不知道…魏陵那边,怎么样了。”
易星也开口补充,声音带着一丝困惑:“前几天收到报告,月球方向发生了剧烈异常的波动。天文局…他们甚至声称捕捉到了类似‘奥特曼’的能量体影像。但那一带的电磁场彻底乱成了一锅粥,信号完全中断,地面根本无法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民川深吸了一口混杂着焦味和尘土气息的冰冷空气,仿佛要将胸中的沉重也一并压下。“月球的事,暂时鞭长莫及。”他收回目光,重新聚焦于眼前,“当务之急,是斩断齐杰拉在地球的根!这东西,多留一刻,都是祸害。”他的视线再次落在那些被押解起来的犯人身上,“先把人押到最近的警局,轮番审!务必撬开他们的嘴,看能不能挖出点上游的线索。”
“明白!”徐力、顾天娇、易星齐声应道。冰冷的制服身影开始高效地行动,将绝望的囚徒塞进车里。废弃工地重归死寂,只剩下城市遥远的光污染,映照着这片刚刚发生激烈交锋的罪与罚之地。而关于齐杰拉的黑暗阴影,以及那片月球上未知的异动,仍在无声地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