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山洞的庇护,腐爪泽的真实面貌才赤裸裸地展现在凌弃和叶知秋面前。晨雾并非诗意朦胧,而是带着腐烂植物和淤泥腥气的湿冷帷幕,能见度不足十丈,将一切声音都吸吮得模糊不清。脚下的“土地”是松软、吸脚的淤泥、盘根错节的植被和隐藏其下的水洼组成的陷阱,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用木棍探实前方,才能避免陷入没顶之灾。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偶尔从迷雾深处传来的、不知名生物的怪异啼叫或水波搅动声,更添几分诡谲。光线透过厚重的雾霭,变得惨淡而扭曲,将那些奇形怪状、挂着藤蔓的枯树映照得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
凌弃走在最前,寒铁短棍既是武器也是探路杖,眼神锐利如鹰,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他的《破军九击》修炼带来的不仅仅是杀伐技巧的提升,更是对身体掌控和周围环境感知的强化。他能通过脚下传来的细微震动、空气中味道的变化,提前察觉到潜在的危险。
叶知秋紧随其后,她的注意力更多放在两侧的植被和地面。她辨认着地图上标记的、具有指向性的特殊苔藓或树种,同时警惕着可能潜伏在泥水或草丛中的毒虫猛兽。她手中握着一包刚刚调配的驱虫药粉,随时准备撒出。
按照地图指示,他们选择了一条沿着黑水河一条细小支流逆流而上的路径。这条路径异常难行,需要不断绕过深不见底的泥潭、攀爬湿滑的岩壁、穿越密不透风的芦苇荡。地图上看似短短的一段距离,在实际行进中却显得无比漫长。
行进了约莫两个时辰,雾气才稍稍变淡,但天空依旧阴沉。他们找到一处稍微干燥、由几块巨大岩石形成的落脚点,短暂休息。
“方向没错,”叶知秋对照着地图和太阳(透过云层的模糊光斑)的位置,低声道,“但速度比预想的慢很多。照这个速度,到达地图上标记的第一个参照点——那棵‘双生怪柳’,恐怕要到傍晚了。”
凌弃喝了一口水,警惕地环视四周。这里的寂静带着一种活物窥视的感觉。“沼泽里,慢就是快。安全第一。”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总觉得,有东西在跟着我们。”
叶知秋神色一凛,下意识地握紧了药粉包。她没有怀疑凌弃的直觉,在这种环境下,野兽的直觉往往比眼睛更可靠。
休息片刻后,两人继续上路。越往深处走,植被越发茂密怪异,出现了大量散发着腐臭的、颜色鲜艳的蘑菇,以及叶片边缘带着锯齿、渗出粘液的奇怪植物。叶知秋警告凌弃远离这些植物,它们很可能带有剧毒或强烈的腐蚀性。
突然,凌弃猛地停下脚步,举手示意。他侧耳倾听,眉头紧锁。前方的芦苇丛中,传来一阵轻微的、持续的“沙沙”声,不像是风吹过的声音,更像是有多个物体在同时移动。
“戒备!”凌弃低喝,短棍横在身前。叶知秋迅速将驱虫药粉撒在两人周围,同时将几枚淬了麻药的骨针扣在指间。
“沙沙”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紧接着,前方的芦苇剧烈晃动,数道黑影猛地窜出!
那不是大型野兽,而是十几只体型如同野狗般大小、外形酷似巨蜥、但皮肤呈暗绿色、布满粘液、长着满口细密尖牙的怪物!它们眼睛血红,四肢短粗有力,尾巴如同鞭子,行动迅捷,发出“嘶嘶”的怪叫,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是沼泽刺蜥!小心它们的爪子和唾液有毒!”叶知秋急声提醒。
凌弃眼神一冷,不退反进!《破军九击》的杀意瞬间爆发!
崩山式!
短棍带着沉闷的风声,精准地砸向冲在最前面那只刺蜥的头颅!咔嚓!头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那刺蜥连惨叫都没发出,便瘫软在地。
但其他刺蜥已然扑到!一只从侧面跃起,利爪直抓凌弃肋部!另一只则贴地窜来,张口咬向他的脚踝!
裂风扫!断流横!
凌弃身形灵动,短棍疾扫,将侧面的刺蜥扫飞,同时棍身一横一挂,巧妙地将咬向脚踝的那只刺蜥挑开,棍梢顺势点在其脆弱的脖颈处!
“噗!”又一只毙命!
他的动作简洁、高效、狠辣,没有丝毫多余。每一击都凝聚着全身的力量,精准地命中要害。刺蜥的扑击在他眼中仿佛变慢了,总能被他以毫厘之差避开或格挡,然后予以致命反击。叶知秋在一旁看得心惊,同时也暗自庆幸,凌弃的实力确实今非昔比。
然而,刺蜥数量众多,而且极其悍不畏死,死去的同伴反而激发了它们的凶性,攻击更加疯狂。一只刺蜥趁凌弃对付正面之敌时,从背后偷袭,张口咬向他的小腿!
“小心!”叶知秋惊呼,手中骨针激射而出!但距离稍远,骨针只扎中了刺蜥的背部,未能阻止其扑咬!
凌弃仿佛背后长眼,听风辨位,看也不看,回身就是一记!
回马枪!
短棍如同毒蝎摆尾,后发先至,精准地戳进了那只偷袭刺蜥张开的血盆大口!
“呜!”刺蜥的惨叫戛然而止,棍尖从其后脑透出!
战斗在电光火石间结束。十几只凶猛的沼泽刺蜥,在凌弃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全部变成了地上的尸体。凌弃持棍而立,微微喘息,身上溅满了粘稠的绿色血液,散发着腥臭,但他眼神依旧冰冷,扫视着四周,确认没有漏网之鱼。
叶知秋快步上前,检查凌弃身上是否有伤。“没事吧?”
“无妨。”凌弃摇摇头,看着满地的刺蜥尸体,眉头微皱,“这些东西,一般是独居或小群活动,怎么一下子聚集了这么多?像是……被什么驱赶过来的。”
叶知秋蹲下身,用树枝小心地翻看一只刺蜥的尸体,脸色微变:“你看它们的眼睛,红得不正常,而且……它们很瘦,像是饿了很久,但又异常狂暴。”
凌弃心中一沉。饥饿的兽群,往往意味着这片区域的食物链出现了问题,或者……有更可怕的东西,占据了它们的领地和猎物。
“此地不宜久留。”凌弃果断道。两人迅速清理了一下身上的血迹,不敢停留,继续沿着预定路线前进。经过这场遭遇战,他们更加警惕,行进速度也下意识地加快了几分。
傍晚时分,天色迅速暗沉下来。沼泽的夜晚来得特别早,也特别危险。就在两人几乎要放弃寻找那个“双生怪柳”参照点,准备寻找地方过夜时,前方雾气中,隐约出现了两棵相互缠绕、形态扭曲的巨大柳树轮廓。
“找到了!”叶知秋精神一振。按照地图标记,过了这棵怪柳,再往前一段距离,就正式进入“黑石林”的外围区域了。
两人加快脚步,来到怪柳下。柳树生长在一片稍微硬实些的土丘上,树下倒是相对干燥。他们决定就在这里过夜。
凌弃熟练地用短刀砍下一些树枝,依托怪柳的树干,搭建了一个极其简陋的遮蔽所。叶知秋则在周围撒上驱虫药粉和警戒用的细线铃铛。两人不敢生火,怕引来更可怕的东西,只能就着冷水吃了些干硬的肉干和黑麦饼。
夜幕彻底降临,沼泽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和死寂之中。各种诡异的声响此起彼伏,远远近近,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这两个不速之客。气温骤降,潮湿的寒意渗入骨髓。
凌弃和叶知秋背靠背坐在遮蔽所里,轮流守夜。谁都没有说话,但都能感受到对方紧绷的神经。这只是深入沼泽的第一天,而真正的危险之地——“黑石林”,还在前方的黑暗中沉默地等待着他们。
凌弃握紧了手中的短棍,感受着其冰冷的触感。他知道,之前的战斗只是开胃小菜。这片吞噬生命的沼泽,正在一点点地展露它狰狞的獠牙。而他们的旅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