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授九年,春寒料峭。
皇帝的御驾亲征,如同在已沸腾的油锅中泼入冰水,瞬间激起了截然不同的两种反应。在境内,尤其是饱受战乱和压迫的边民与渴望军功的寒门将士中,这是一剂最强的强心针!“陛下亲征了!”的呼喊声,从洛阳一直传到凉州,士气为之大振!而在境外,尤其是志得意满的西突厥乙毗咄陆可汗看来,这无疑是燕人黔驴技穷、狗急跳墙的表现,更激起了他生擒燕帝、饮马黄河的狂妄野心。
陈烬的进军路线,经过精心策划,并非简单地沿着河西走廊推进。他命老灰头 率领八万中军主力,大张旗鼓,做出强攻伊州、打通河西道的姿态,以吸引和牵制吐谷浑及西突厥东部兵力。而他自己,则亲率最为精锐的五万 “燕云铁骑” 与“跳荡营” 老兵,携慕容翰 之子、骁勇善战的小将慕容恪 为先锋,采取了一条极为大胆的路线——自 灵州 (宁夏灵武)北上,穿越 腾格里沙漠 边缘,迂回至 居延海 ,再沿 弱水 (额济纳河)秘密西进,直插西突厥大军侧后的 伊犁河谷 !
这是一条充满艰险的“奇兵”之路,一旦成功,将直接切断西突厥主力的退路,并与在敌后游击的猴子 残部、在焉耆坚守的慕容翰 残军形成夹击之势!
大军出发前,陈烬于长安 昆明池畔举行誓师大会。他一身玄甲,立于高台,面对数万即将赴死的将士,声音穿透云霄:
“将士们! 胡虏猖獗,陷我疆土,杀我同胞! 此仇,不共戴天!”
“朕,今日与尔等一同出征! 刀山火海,朕与尔等同在! 马革裹尸,朕与尔等同归!”
“此战! 有进无退! 有死无生! 不破胡虏,誓不还朝!”
“大燕 —— 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 山呼海啸般的怒吼,震撼天地!皇帝的决心与勇气,点燃了每一个士卒胸中的热血!
远征是极其艰苦的。沙漠中风沙如刀,缺水少粮,夜晚严寒刺骨。陈烬与普通士卒同甘共苦,拒乘御辇,坚持骑马,分享有限的饮水干粮。他的身影,成为了这支军队不屈的象征。途中,不断有斥候带来各方战报:
老灰头主力在伊州与吐谷浑联军陷入僵持,战况激烈。
焉耆的慕容翰,凭借残兵败将,死守孤城,情况岌岌可危。
猴子的游击部队,在漠北时隐时现,不断袭扰西突厥补给线,但自身损失惨重,消息时断时续。
每一个消息都像重锤敲打在心头,但陈烬的眼神始终坚定。他深知,自己这支奇兵,是打破僵局的唯一希望!
经过近一个月的艰难跋涉,燕军奇兵终于如同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在伊犁河谷 以东的弓月城(今新疆霍城)附近!此地位于西突厥大军后勤要冲,守军猝不及防,被慕容恪率领的前锋一击即溃!燕军缴获大量粮草辎重,士气大振!
消息传到正在围攻焉耆的西突厥大营,乙毗咄陆可汗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想到,燕帝竟敢亲自率军穿越死亡沙漠,直捣他的软肋!后方被劫,粮道受威胁,他不得不分兵十万,回师救援弓月城,企图吃掉陈烬这支孤军。
决定西域乃至天下命运的战略决战,在 弓月城 与 疏勒 (喀什)之间的 图斯平原 上,提前爆发了!
陈烬的五万精锐,对阵乙毗咄陆可汗的亲率十万回援铁骑!兵力悬殊,且燕军劳师远征,敌军以逸待劳!
图斯河畔,血战爆发!
西突厥骑兵依仗兵力优势,发动潮水般的猛攻。燕军结阵固守,燕云铁骑 的重甲马槊与跳荡营 的强弓硬弩,构成了死亡防线。战斗从清晨持续到黄昏,图斯河水被染成红色,尸横遍野。慕容恪身先士卒,左冲右突,斩将夺旗,身被数创,犹自死战!陈烬亲立中军大纛之下,箭矢从耳边呼啸而过,巍然不动,极大地稳定了军心。
然而,兵力差距实在太大,燕军阵线多处被突破,伤亡惨重,眼看就要崩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西南方向,烟尘大作!一支打着“ 唐 ”字旗号(猴子本姓唐)的残破骑兵,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突然出现在突厥军侧翼! 是猴子!他率领仅存的三千 死士,历经千辛万苦,穿越茫茫戈壁,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刻赶到!
“陛下!猴子来了!” 浑身是血、形销骨立的猴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如同尖刀般插入了突厥军的肋部!
与此同时,东北方向,也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原来,焉耆 城的慕容翰,见突厥主力分兵,果断率领城中所有能战的士卒,倾城而出,尾随突厥援军而来,从背后发起了决死冲锋!这位老将须发皆白,挥舞长刀,如同疯虎,“陛下!老臣慕容翰,救驾来迟!”
三支绝境中的孤军,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完成了奇迹般的会师! 皇帝的御驾亲征,猴子不屈的敌后游击,慕容翰的倾城一击,共同铸就了这绝地反击的壮丽篇章!
“天佑大燕!” 陈烬热泪盈眶,拔剑指向苍穹,“全军!反击!”
皇帝亲临前线、三军会师的巨大士气加成,让疲惫不堪的燕军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而西突厥军则被这突如其来的内外夹击打懵了,阵脚大乱!
乙毗咄陆可汗见大势已去,在亲卫保护下,仓皇向西逃窜。陈烬岂能放虎归山?亲率燕云铁骑,发起追击!慕容恪、猴子等人紧随其后!
一场惨烈的追击战在黄昏的草原上展开。陈烬一马当先,弓弦响处,突厥骑兵应声落马。终于,在疏勒 城下,燕军追上了乙毗咄陆可汗的王旗!
“乙毗咄陆!纳命来!” 陈烬怒吼一声,张弓搭箭,一箭射中其坐骑!可汗跌落马下,被蜂拥而上的燕军生擒!
主帅被擒,西突厥大军彻底崩溃! 投降者、逃窜者,不计其数。图斯河—疏勒之战,以燕军的奇迹般大胜告终!
当陈烬踩着遍地尸骸,踏上疏勒城头,眺望着这片被鲜血浸透的土地时,夕阳如血,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我们……赢了……” 慕容翰老泪纵横,跪倒在地。猴子、慕容恪等将领,也纷纷跪倒,哽咽难言。这胜利,来得太艰难,太惨烈。
陈烬扶起老将军,目光扫过这些忠诚的将士,声音沙哑却坚定:“是你们,用血和命,为朕,为大燕,赢得了这场胜利!”
“传朕旨意: 厚葬所有阵亡将士,无论胡汉! 抚恤家属,永免赋税!”
“乙毗咄陆……” 他看向被捆缚在地的突厥可汗,眼中没有丝毫怜悯,“押送京师,献俘太庙!”
“至于这西域……” 他望向西方更广阔的天地,“从今日起, 再无 西突厥汗国 ! 这里,将永远是我 大燕 的 安西 、 北庭 !”
御驾亲征,绝地翻盘!燕太祖陈烬,以其无比的胆略、坚韧的意志和卓越的军事才能,赢得了这场关乎国运的决战! 消息传回国内,举国欢腾!所有的内部分歧与暗流,在这巨大的胜利面前,暂时烟消云散。
然而,就在陈烬准备班师回朝,享受这无上荣光之时,一匹来自洛阳的八百里加急,带来了一个几乎将他击垮的噩耗:
“陛下! 监国韩相急奏! 二皇子 陈晟 , 于府中 暴毙 ! 死因…… 不明 ! 贵妃萧氏, 悲痛欲绝, 已 悬梁自尽 !”
噗——!
陈烬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身体直直地向后倒去!
“陛下!陛下!”
西域大胜的喜悦,还未散去,丧子亡妻的锥心之痛,已如冰冷的匕首,刺穿了他的心脏。
这 江山 ,这 社稷 ,这 无上的权力 ,此刻,为何感觉如此 冰冷 ,如此 沉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