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国玉玺现于洛阳的消息,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泼入冷水,天下震动。尽管陈烬严令封锁消息,但如此惊天秘闻,岂是能轻易掩盖的?不过旬日之间,各种流言已如野火般蔓延开来。
江东,建康城。
丞相王敦将手中密报狠狠掷于地上,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起:“好个陈烬!好个乞儿!竟敢伪制传国玺,妄称天命!此獠不除,国无宁日!”
厅下谋士武将噤若寒蝉。良久,首席谋士钱凤方缓步出列,躬身道:“丞相息怒。陈烬得玺,不论真假,已占先机。然,玺之为物,在乎名正言顺。彼出身微贱,骤登高位,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今其虽得玺,然北有柔然窥伺,西有关中司马保虎视,内部晋室遗老未必心服。此正天赐良机,可顺势讨之!”
王敦目光阴鸷:“如何讨之?”
钱凤成竹在胸:“其一,即刻以朝廷名义,颁诏天下,斥陈烬‘窃据神器,僭越称制’,定为国贼,号召天下共击之!其二,遣使联络关中司马保、凉州张轨,乃至并州胡氏残部,许以重利,共组联军!其三,命大将周抚加快进军,不必等联军汇合,先克宛城,兵锋直指洛阳,打乱陈烬部署!其四,散播流言,称玉玺乃陈烬仿制,真玺仍在江东,动摇北地人心!”
“善!”王敦抚掌,眼中杀机毕露,“就依此计!传令周抚,限期一月,拿下宛城!再派人告诉司马保,若愿出兵,事成之后,朕……不,朝廷许他永镇关中,世袭罔替!”
几乎同时,关中长安。
晋王司马保亦收到密报,又惊又怒。他自诩晋室宗亲,对传国玉玺渴望已久,如今竟被一乞儿所得,如何能忍?
“孤乃高皇帝子孙,玉玺合该归吾所有!”司马保对麾下诸将道,“王敦欲借刀杀人,孤岂不知?然,洛阳乃天下中枢,玉玺更是正统象征,绝不可落于贱役之手!即刻点兵,东出函谷,先取弘农,再图洛阳!”
一时间,天下目光齐聚洛阳,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洛阳,燕国公府。
坏消息接踵而至。
“报——!王敦已传檄天下,斥国公为国贼,号召四方共讨!”
“报——!荆州周抚大军已至新野,距宛城不足百里!宛城守将告急!”
“报——!关中司马保起兵五万,号称十万,已出潼关,兵锋直指弘农!”
“报——!并州残余胡氏旧部勾结柔然散骑,骚扰太原,北线告急!”
厅内气氛凝重如铁。四面楚歌!陈烬势力虽强,但同时面对三方围攻,尤其是江东、关中两大强敌,压力空前。
老灰头须发戟张:“国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末将愿领兵迎战司马保,定叫他有来无回!”
猴子亦请战:“末将愿率轻骑南下,驰援宛城,会会那周抚!”
韩迁却眉头紧锁:“两线作战,已是大忌,今三面受敌,更兼北患,若分兵迎击,恐力有未逮。当集中兵力,先破一路!”
陈烬立于巨大的沙盘前,目光沉静,手指在几个战略要地间缓缓移动。压力如山,但他的思维却异常清晰。
“韩先生所言极是,兵力不可分。”陈烬终于开口,声音沉稳有力,“王敦、司马保,皆冲玉玺而来。然二人各怀鬼胎,绝非铁板一块。王敦想让我与司马保两败俱伤,司马保亦想趁火打劫。此战,关键在于时间差与重点打击!”
他随即下达一连串命令,语速快而清晰:
1. 南线:传令苟曦,宛城坚守不出,利用城防消耗周抚锐气。同时,命猴子率五千精锐骑兵,并携强弩百张,星夜兼程,南下驰援。不求决战,只需挫敌锋芒,固守待变。
2. 西线:弘农郡守郭诵,素有谋略,命其依托崤函险隘,节节抵抗,迟滞司马保进军速度。老灰头率主力三万,秘密西进,至宜阳一带设伏,待司马保师老兵疲,再予以迎头痛击!
3. 北线:并州残敌与柔然散骑,不过是疥癣之疾。命太原守将紧守城池,同时派使者携重金前往柔然王庭,陈说利害,暂时稳住北方。并州残部,待解决主要威胁后,反手可灭。
4. 政治应对:由韩迁亲自执笔,撰写《告天下书》,痛斥王敦“挟制幼帝,把持朝纲,祸乱江东”,司马保“僭号称王,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宣称自己得玺乃“天意所归”,为“延续晋室正统,拯救天下苍生”,并公布部分荀崧提供的玉玺鉴定细节,以正视听。
“记住!”陈烬目光锐利扫过众将,“此战首要目标,并非全歼来敌,而是打疼一路,震慑全局!司马保志大才疏,其军虽众,实为乌合。西线,是我军破局关键!老灰头,此战许败不许胜,我要你佯装不敌,诱敌深入,将其主力引入伏击圈,一举击溃!”
“末将明白!”老灰头轰然应诺。
“至于王敦……”陈烬冷笑,“他想坐收渔利,我便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待西线战事一定,我亲率大军南下,与他好好算算这笔账!”
军令如山,众将领命而去。燕国公府这台战争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
陈烬独自走到殿外,仰望阴云密布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凛冽的空气。风雨欲来,但他心中并无畏惧,反而涌起一股豪情。
玉玺是福是祸,终究要靠手中的刀剑来说话!这天下棋局,既然已经落子,便没有回头路可走!
而他陈烬,就要在这乱世风暴中,下出一步石破天惊的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