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城的重建工作如火如荼。
数千名修士在统一的指挥下,各司其职,效率惊人。残破的城墙被土系修士以法术勉强修补,勾勒出基础的轮廓;城内大片的废墟被清理出来,平整出可供居住和修炼的空地;隐匿幻阵和五行聚灵阵的基础阵纹,在几位阵法师和陆尘(主要依靠月姬和云芷的暗中指点)的联手布置下,已初步勾勒成型,虽然威力尚浅,但足以隔绝外部普通修士的随意窥探,并将那微薄灵脉的效果稍稍放大。
陆尘站在那截最高的断墙上,混沌鼎的虚影在他身后缓缓旋转,一丝丝混沌之气如同植物的根须,悄无声息地融入脚下大地,沟通着那条微弱灵脉,并以《噬天造化诀》的霸道,缓慢而坚定地吞噬、提纯着灵脉中驳杂的灵气,再反哺给正在构建的阵法以及这片区域,使得这片废墟的灵气浓度,正以肉眼难以察觉,但神识却能清晰感知的速度,一点点地提升。
他就像一株开始扎根的巨树,以混沌鼎为根,以这片废墟为土壤,开始汲取养分,准备茁壮成长。
然而,这片看似荒芜的土地,并非真正的无主之地,更非与世隔绝的桃源。
就在重建工作进行到第三天正午,日头最烈的时候,一直闭目以神识辅助构建阵法的陆尘,陡然睁开了双眼,眸中闪过一丝冷电。几乎同时,他心底响起了数道警示。
“小尘尘,东北方向,五十里外,有七道气息正快速接近,来者不善哦。”月姬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修为最高者,金丹中期,其余六人,筑基后期至金丹初期不等。气息驳杂,血煞缠身,非良善之辈。”云芷的感知更为精准,清冷的语气中透出锋锐。
“嘻嘻,正好闲得发慌,送上门来的玩具呢。”苏妲儿的笑声带着蛊惑人心的媚意和一丝残忍。
陆尘目光投向东北方的天际,那里尚空空如也,但他的神识已经捕捉到了那几道正肆无忌惮散发着气息,如同秃鹫般疾驰而来的遁光。
“所有人,暂停手中事务,结防御阵型,戒备!”陆尘的声音不高,却瞬间传遍整个正在忙碌的废墟。
没有慌乱,没有骚动。经历了南疆战火和飞升艰险的尘缘阁修士,早已锤炼出铁一般的纪律。所有人立刻放下手中的工具和材料,按照平日演练的战阵,迅速汇聚成数个小型战阵,武器出鞘,法力暗涌,目光冷冽地望向东北方。整个尘缘城废墟,瞬间从热火朝天的工地,变成了一座沉默而危险的战争堡垒。
石猛一个纵身跃上陆尘所在的断墙,瓮声瓮气地道:“阁主,来的什么人?”
“不清楚,但绝非善类。”陆尘淡淡道,“告诉兄弟们,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出手。茯苓,你退到阵中。”
“嗯!”茯苓乖巧地点头,立刻躲到了由叶丹璇药力笼罩的核心区域。
不过十数个呼吸的时间,天边出现了七道颜色各异却都显得有些驳杂不纯的遁光,歪歪扭扭,带着一股草莽凶悍之气,正朝着尘缘城方向疾驰而来。他们似乎也发现了下方这片突然“热闹”起来的废墟,遁光的速度稍稍一滞,随即以更快的速度,带着一种审视与贪婪,径直落向了废墟中央那片刚刚清理出来的广场空地。
遁光敛去,显露出七名修士的身影。
为首者是一名面容阴鸷、留着几缕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身着一件略显陈旧的锦袍,却难以掩盖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匪气,修为正如云芷所感,在金丹中期。他身后跟着六人,打扮各异,有的袒胸露乳,满脸横肉;有的眼神阴冷,如同毒蛇;有的则贼眉鼠眼,目光不断在正在建设的城池和那些严阵以待的修士身上扫过,尤其是在几位风姿迥异、即便隔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其不凡的女修(红颜们虽未直接现身,但其气质透过陆尘或多或少有所影响,且队伍中亦有其他女修)身上停留良久,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贪婪与淫邪之色。
这七人往那里一站,一股混合着血腥、煞气和某种长久劫掠形成的蛮横气息便弥漫开来,与尘缘阁修士那经过战火洗礼的肃杀之气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群盘踞一方的豺狼。
“啧啧,老大,看来咱们运气不错啊!”一个瞎了一只眼,用黑眼罩遮住的壮汉舔了舔厚厚的嘴唇,嘿嘿笑道,声音沙哑难听,“刚在那边做完一票,回头就碰上这么一群肥羊!看这架势,是在建城啊?还有这么多水灵的小娘们!”
他口中的“老大”,那山羊胡男子,目光先是落在为首的陆尘身上,见他如此年轻,气息似乎也只是初入金丹(陆尘刻意收敛了大部分气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但当他目光扫过陆尘身后那数千名虽然衣着普通,甚至有些狼狈,但眼神坚定、阵容齐整、隐隐结成战阵的修士时,阴鸷的眼中又多了几分惊疑。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陆尘身上,似乎在评估着这个年轻人的深浅,以及……那隐隐让他感到一丝不安的、源自某种直觉的威胁。
他压下心中的杂念,上前一步,故意释放出元婴中期的灵压,试图震慑全场,故作威严地喝道:“尔等何人?从何而来?可知此地乃是我‘黑风寨’的地盘?未经我黑风寨许可,擅闯我寨地域,还敢在此大兴土木,按规矩,需缴纳十万上品灵石作为买路钱,否则……”
他话语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目光扫过众人,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他身后的六名匪修也配合地发出嘿嘿冷笑,各自释放出或强或弱的煞气,试图给这群看起来像是逃难而来的“下域蛮子”一个下马威。
然而,他想象中的惊慌失措、跪地求饶或是愤怒反驳并未出现。
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陆尘身后那数千修士,无一人开口,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那眼神……仿佛在看七只闯进狮群的野狗,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山羊胡男子心中莫名一突,这种反应太不正常了!寻常势力,哪怕是云荒州的一些小宗门,见到他们黑风寨七煞,也绝不可能如此镇定!
陆尘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那山羊胡男子,如同在看一堆即将化为养料的枯骨。
“黑风寨?没听过。”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山羊胡男子身后的几名金丹修士莫名感到心悸,“买路钱没有。不过,我正好缺几个熟悉此地情况的向导。”
“你!”山羊胡男子被陆尘这轻描淡写的态度彻底激怒,尤其是那句“没听过”,更是对他和黑风寨的极大羞辱!他在这云荒州边境纵横多年,凶名赫赫,何曾受过如此轻视?
“狂妄的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他怒极反笑,体内金丹中期的真元猛然催动,就欲下令动手,先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拿下再说!
然而,他那个“上”字还未出口,异变陡生!
只见他们七人脚下,那看似刚刚平整过的土地上,不知何时竟弥漫开一层几乎看不见的淡绿色粉末。这粉末无色无味,甚至没有丝毫灵气波动,在他们情绪激动,真元催动,呼吸加剧的瞬间,被无声无息地吸入体内。
下一刻,山羊胡男子和他身后的六名匪修,同时感到浑身一软,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体内原本奔腾流转的真元,像是陷入了泥沼之中,运转速度瞬间慢了数倍不止,变得晦涩凝滞!手脚阵阵发麻,连站稳都有些困难!
“不好!是毒!什么时候……”山羊胡男子脸色剧变,惊骇欲绝!他试图催动真元逼毒,却发现那毒素诡异无比,竟能附着在真元乃至经脉壁上,越是催动,麻痹感反而越强!
咻!咻!咻!
就在他们身形踉跄、体内真元凝滞的瞬间,两侧看似空无一人的残垣断壁之后,数道凌厉无匹的攻击骤然爆发!
石猛如同下山的猛虎,手持一柄门板般的巨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接劈向那名方才口出污言的独眼龙。其他几名尘缘阁的元婴修士也各自找准目标,如同潜伏已久的猎豹,悍然出手!
有心算无心,加上茯苓精心调配、经由陆尘之手暗中布下的强力麻痹毒素“清风散”的奇效,这场战斗几乎在开始时就失去悬念。
“啊!”
“饶命!”
……
凄厉的惨叫和短暂的求饶声接连响起。
那山羊胡男子毕竟是金丹中期修为,强提一口本命真元,勉力祭出一面刻画着鬼头的黑色盾牌挡在身前。
“铛!”
石猛的巨斧狠狠劈在盾牌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若是平时,山羊胡男子足以轻松挡下甚至反震石猛,但此刻他浑身酸软,真元不济,盾牌虽未被劈碎,却被那狂暴的力量震得向后倒飞,气血翻腾,喉头一甜,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他惊怒交加地看向始终站在原地,连脚步都未曾移动过的陆尘,嘶吼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用的什么卑鄙手段?!”
陆尘没有回答,甚至懒得再看他们一眼。对于这种主动上门送死、心怀恶意的匪类,他连废话的兴趣都欠奉。
他只是并指如剑,朝着那勉强稳住身形的山羊胡男子,隔着数十丈的距离,轻轻一划。
一道凝练至极、细微如发、却带着令人心悸的混沌气息的灰色剑气凭空出现,仿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掠过山羊胡男子的脖颈。
山羊胡男子脸上的愤怒、惊骇、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瞬间凝固,瞳孔急剧放大。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下一刻,他的头颅从脖颈上平滑地滑落,鲜血如同喷泉般冲天而起,那面黑色盾牌失去控制,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那道灰色的混沌剑气在斩杀山羊胡男子后,并未消散,而是如同拥有灵性一般,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瞬间又将另外两名试图挣扎逃跑的金丹后期匪修的心脏洞穿。
整个过程,快!准!狠!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七名在此地也算凶名在外的黑风寨匪修,便全军覆没,成了这片新兴之地第一批祭旗的亡魂。
尘缘阁的修士们对此似乎早已司空见惯,默契地收剑回鞘,阵法解除,然后默默上前,开始熟练地打扫战场,收缴战利品,处理尸体,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陆尘抬手一招,将那山羊胡男子的储物戒和那面黑色盾牌摄入手中,神识随意一扫,便将其丢给了旁边的石猛:“清理一下,问问有没有人知道这‘黑风寨’的底细。把有用的情报整理出来。”
“是,阁主!”石猛恭敬应道,看向陆尘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他深知,即便没有那诡异的毒药,阁主解决这几人,也绝不会超过三招。
陆尘转身,再次望向那连绵的群山和更远处隐约的城郭轮廓,目光深邃。
这初入中域的第一战,虽然对手弱小,却像是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预示着前方的道路,绝不会平静。
“黑风寨……”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希望你们识趣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