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穿着一身青色官服的苏清辞匆匆赶来,袍角还沾着些尘土,显然是一路疾行而来。
她走到凉亭外,见里面除了李元昭,还有沈初戎、陈砚清和林雪桉,脚步顿了顿,连忙躬身请安:“臣苏清辞,参见长公主,见过沈将军。”
李元昭见到她,原本带着笑意的眼神瞬间一沉,语气转冷,“都退下吧。”
沈初戎、陈砚清与林雪桉三人闻言,六目相对。
此刻虽满心疑惑,却也只能拱手行礼,与另外两人一同悄然退下。
人走远后,李元昭直接开口,“说吧,出什么事儿了?”
苏清辞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今早,大理寺发生了劫狱。那齐生…… 竟当着狱卒的面,被人一刀捅死了。”
李元昭闻言,唇边勾起一抹冷笑,“那刺客当场被人抓住了?”
苏清辞闻言一惊,抬眸看向她:“殿下您怎么知道?”
李元昭没接他的话,继续问道,“那刺客是不是还顺势供出了幕后主使?”
“对!”苏清辞愈发震惊,“刺客被擒后,当场招认是受卢尚书指使,说卢尚书对二皇子心存怨恨,才派人杀了柳进章,嫁祸给二皇子。如今怕齐生吐露实情,才让他杀人灭口。”
李元昭闻言,脑中微微思索,随即冷笑道,“卢远道?倒不失为一步好棋。只是……这棋下得可真是漏洞百出啊。”
她抬眼看向苏清辞,眼中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如果不出我所料,父皇是信了吧?”
苏清辞没想到,殿下称病不朝,竟然什么都知道。
“圣上大怒,已将那卢远道下了狱。”
“父皇先前久而未决,不过是等着有人出来‘翻案’罢了。”
李元昭忽然站起身,浅蓝色的纱裙在风中轻轻扬起。
“他要的从不是真相,而是一个能平息众怒、又不伤及皇子根基的台阶。如今有人肯顶罪,他还管什么冤案错案?”
苏清辞眉头紧锁:“那我们怎么办?卢远道一倒,崔家虽说是等于断了一臂,却也让二皇子暂时脱了干系……”
李元昭直接道,“更衣,入宫。”
李元昭称病未入宫的这些时日,三公主李元舒却成了延英殿的常客。
前些年,她总憋着一股气,觉得父皇偏心,眼里只有李元昭。
因此每次见驾,都赌气不愿亲近。
而如今,她才真正看清楚。
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身上的权势地位,终究都系于父皇的宠爱。
就如同李元昭,她如今这般权倾朝野,不就是仗着父皇喜欢她吗?
所以她今后要牢牢地靠着父皇,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于是她日日往延英殿跑,总以“听闻父皇为二哥的事烦忧,儿臣来陪父皇说说话”为由,守在御前。
她比李元昭多了层天然的优势。
十六岁的年纪,正是娇憨可爱的时候,撒起娇来毫无刻意之感,反倒透着股不谙世事的纯真。
“父皇,您看这奏折都堆成山了,歇会儿吧?儿臣给您剥个橘子。”
“父皇,昨日御膳房做的杏仁酪不错,儿臣想吃了,您歇一会儿陪儿臣一起吃吧。”
那些讨好卖乖的话,倒让圣上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
圣上对这个二女儿,确实比对长成的李元昭与李元佑放心得多。
李元昭手握实权,朝臣依附者众。
李元佑虽不成器,却是唯一的皇子,背后有崔家撑腰。
两人都隐隐成了能威胁皇权的力量。
唯有李元舒,跳脱爱玩,身边既无党羽,也无根基,反倒让他放心很多。
所以这些日子,李元舒偶尔撒娇索求些东西。
或是京郊的良田,或是想让父皇允她去国子监上学,圣上都笑着应了。
李元昭被徐公公引进殿门的时候,一眼便瞧见李元舒正侍立在父皇的书案旁,手里捏着支墨锭,姿态乖巧地为父皇研墨。
她心中冷笑一声,随即移开视线,径直上前行礼,“父皇,儿臣病已痊愈,特来向您请安。”
李元舒抬眼看见她,眼底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可那得意还没来得及漾开,就见父皇竟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亲自上前扶起了李元昭,语气里满是关切:“你病刚好,急着入宫做什么?怎么不多歇些时日。”
李元舒僵在原地,握着墨锭的手指猛地收紧。
她在这御书房陪了父皇半个月,端茶递水、研墨铺纸,从未见父皇为她动过一下身子,更别说亲自起身迎接了。
此刻看着父皇对李元昭那嘘寒问暖的模样,只觉得眼睛像被针扎似的疼。
“身体已无碍,”李元昭顺势起身,“只是这些时日未能在父皇身边尽孝,心里总惦记着您的身子。”
“你忧心我做什么?”圣上拉着李元昭往侧边的软榻走,语气亲昵,“最近元舒日日来陪为父,倒也热闹。”
李元舒听到这话,心里更加不爽。
为父?
父皇从来没在自己面前自称过为父。
这般亲昵的口吻,她还是头一回听见。
李元昭闻言看向李元舒,语气意味深长:“如此说来,倒是辛苦三妹妹了。”
李元舒咬着唇,不情不愿地回了句:“不辛苦,孝顺父皇本就是我该做的。”
话一出口,她就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话说的,倒像是她是奉了李元昭的命令才来伺候父皇似的,平白矮了一截。
李元昭没再看她,转头对圣上道:“父皇,儿臣有要事禀报。”
圣上点点头,随即对李元舒道:“元舒,你先回宫去吧,好好陪陪你母妃。”
李元舒屈膝行礼,心不甘情不愿道,“是,儿臣告退。”
凭什么?凭什么李元昭一来,她就得识趣地退出去?
这些日子,是她日日守在父皇身边,怎么李元昭一出现,她就得“退位让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