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里的旨意,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就刮遍了长安一百零八坊。
别的坊里或许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可到了商贾云集的西市,这风,就成了能点着柴的火!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一个卖胡饼的胡商,操着半生不熟的官话,激动地扯着旁边绸缎庄老板的袖子,“陛下!金口玉言!要讲‘公’道了!以后咱们买卖,也能跟那些穿官靴的,讲、讲道理了!”
绸缎庄王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平日里最是沉稳,此刻眼睛亮得吓人,压低了声音,压不住那股兴奋:“何止是讲道理!你没听全!陛下说了,要整顿市易,力求公平!这里头的分量,你掂量掂量!”
他用力拍了拍胡商的肩膀,“以后,咱的绸缎,未必就比那些挂着‘官’字招牌的差!”
“对!对头!”旁边一个浑身沾着颜料渍的年轻画匠挤了过来,脸上泛着红光,“俺爹以前老说,咱家祖传的颜料方子,比宫里的都不差!可没门路,没靠山,连贡选的边儿都摸不着!现在好了,陛下要‘公允’!只要东西好,俺就不信没出头之日!”
这股风,像龙卷风一样,卷起了西市商户的信心。
往日里被市署差役和背后有靠山的同行压得喘不过气的商户们,腰杆子仿佛一夜之间硬挺了几分。
“娘的!老子那‘张氏一刀’的剔骨刀,祖传手艺,锋利耐用!以前被‘刘记’那王八蛋靠着姐夫在衙门,硬是压价,强买老子方子!以后?哼!老子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就凭这把刀说话!”一个铁匠铺的汉子,嗓门洪亮,挥舞着手里雪亮的砍刀,引得周围一片叫好。
甚至有相熟的几个掌柜,聚在茶馆角落里,唾沫横飞地畅想未来。
“要我说,这‘公允’二字,就是咱们商户的脊梁骨!”
“没错!以后咱们也搞个‘西市商会’!自己定规矩,谁家货好价实,咱们就捧谁!看那些搞歪门邪道的还怎么混!”
“对!凭什么好处都让那些皇商占去?他们不过是靠着牌子硬!论起真本事,论起心思巧,咱们西市藏龙卧虎,未必输给他们!”
“说得对!有机会,咱们绝不比皇商差!”
“绝不比皇商差!”
这话不知被谁喊了出来,像颗火星,瞬间点燃了在场所有人心底压抑已久的不甘和豪情。
众人纷纷附和,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凭本事吃饭和靠货色说话的清明将来。
在这片沸腾的喧嚣中,承宇和许如梦悄悄站在西市入口的牌楼下,看着眼前这幅生动无比的《西市闻公振奋图》。
许如梦嘴角微微翘起,轻声道:“他们……好像都活过来了。”
承宇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激动又充满希望的脸庞,心中波澜起伏。
他握了握袖中那卷黄绫手谕,感觉它沉甸甸的,不仅是一道护身符,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是啊,”他低声道,像是在对许如梦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星星之火,已经点着了。接下来,就看我们,能不能让它真的燎原了。”
这“公”字,如同一块巨石投入西市这潭深水,激起千层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