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室里的气氛,和之前几场有些不一样。不能说大家不认真,训练前的拉伸,战术板的复习,该做的准备一样没少。但你就是能感觉到,那种非要置对手于死地的、刀刃见血般的紧迫感,淡了那么一丝。有人甚至在通道里等待入场时,还和旁边的人低声开了句玩笑,嘴角有那么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埃弗里·约翰逊眉头皱着,挨个看过去,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把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也许他觉得,经历过3比0领先的巨大优势,小伙子们有那么一点点放松,也是人之常情。
杰里·斯隆教练赛前的话依旧硬邦邦的,像石头砸在地上。“别以为他们完了!一只被逼到角落里的野兽最危险!把你们的专注给我找回来,从跳球开始!” 他的话在安静的更衣室里回荡,每个人都点头,眼神也努力做出凶狠的样子。但那股气,那股一往无前、要把一切都碾碎的气,似乎没能完全顶上来。
萨克拉门托的ARco球馆,那噪音简直能掀翻屋顶。球迷们的眼睛里仿佛都冒着火,他们不是来看球的,是来打仗的,是来为他们濒临灭绝的球队呐喊最后一口气的。那种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带着一种绝望的疯狂,能钻进人的骨头缝里。
国王队球员,眼神都不一样了。之前几场,你能从他们眼里看到挣扎,看到无奈,甚至偶尔闪过一丝认命的沮丧。但今晚,没有了。克里斯·韦伯眼里只剩下近乎平静的决绝,像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贾森·威廉姆斯脸上也看不到上一场那无助的表情了,紧抿着嘴,像是在跟谁较劲。
比赛开始的哨声,像是一道开关。
国王队第一次进攻,球传导得又快又坚决,几乎不着地,最后落到佩贾·斯托亚科维奇手里,他想都没想,拔起就射,三分空心入网!那个干脆利落,像是直接给了快船队一记闷棍。
回过头来,快船的进攻,套路还是那个套路,但节奏总感觉慢了半拍。科比的跑位依旧积极,接球,转身,面对防守,球投出去了——力道大了点,砸在篮筐后沿蹦了出来。你能看到科比轻轻摇了摇头,对自己的这次出手似乎也不太满意。
麻烦就是从这一点点的不对劲开始的。
国王队彻底放开了,什么战术,什么顾虑,全抛到脑后了。就是拼,就是抢,就是投!韦伯在内线要位比任何时候都凶狠,胳膊肘子开路,卡得大本都有些踉跄。球传进来,他根本不看包夹,就是强硬地往里凿,要么打进,要么造成犯规。连之前被防得几乎隐形了的威廉姆斯,也像是换了个人。他不再执着于那些炫目的传球,而是开始一次次抱着球,像个小炮弹一样往内线冲,哪怕被撞得人仰马翻,也要把球胡乱地抛向篮筐,好几次那球居然就那么颠颠簸簸地滚进去了。
邪门,真是邪门。
快船队当然想按部就班地打,想把节奏稳下来。但国王队不给你这机会。他们的防守轮转快得离谱,每一次传球路线都感觉挤满了人。球传导不起来,进攻就陷入了滞涩。只能依靠球星的个人能力零敲碎打。科比还能依靠无解的中距离拿分,但显得很孤独。其他人都像是被那喧闹的场馆和对手疯狂的气势给摁住了。
半场结束的哨声响起时,记分牌上的数字有些刺眼。快船落后了两位数。走下球场的时候,球员们大多低着头,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表情是困惑混合着烦躁。更衣室里,斯隆教练发火了,他把战术板摔得砰砰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第一排球员的脸上。“你们的防守呢?!你们的纪律呢?!被狗吃了吗?!他们是在为生存而战!你们呢?你们在干什么?!”
大家沉默着,没人敢抬头。道理都懂,可场上那股劲儿,好像突然就泄了,怎么也抓不回来。
下半场,快船队试图振作。科比连续命中了两记高难度投篮,一度把分差缩小到个位数。斯台普斯中心那边,仿佛能通过电视信号传来隐隐的期待。但每当看到一点希望的火苗,国王队总有人能站出来,用一记毫不讲理的投篮,或者一次搏命般的前场篮板,把那火苗狠狠踩灭。韦伯在内线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扛着球队前进,每一次得分后他都捶打着胸膛,发出野兽般的怒吼,那声音甚至盖过了全场的喧嚣。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快船队员的眼神里,焦急越来越多,配合却越来越乱。传球失误,防守漏人,篮板丢得干干净净。你能感觉到,那股属于冠军球队的沉稳和自信,正在从他们身上一点点流失。替补席上,林凡老板安静地坐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打着膝盖。
终场哨声,终于还是响了。声音听起来格外刺耳。
国王队的球员们像赢了总冠军一样拥抱在一起,疯狂地跳跃、呐喊,ARco球馆的顶棚几乎要被欢呼声冲破。而快船这边,是一片死寂。队员们低着头,快速地走向球员通道,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煎熬。技术统计表上,国王队好几个人的命中率高得离谱,而快船的核心数据全面落后。
这场失败,像一盆带着冰碴子的冷水,兜头浇下。它不仅仅意味着一场胜利被推迟,更意味着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心理优势,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横扫的幻想破灭了,系列赛还要继续。更衣室里没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收拾东西的窸窣声响。一种混合着羞愧、恼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的情绪,在空气中弥漫。
他们终于真切地体会到,季后赛,从来都不是一场轻松的散步。任何一个微小的松懈,都会付出血的代价。回家的航班上,异常安静。每个人都在想着什么,或许是对手疯狂反扑的眼神,或许是教练愤怒的咆哮,也或许,只是那记终场哨声,在脑海里反复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