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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地梭如同一具被遗弃的金属棺椁,沉重地陷在数千米深的海底淤泥中,彻底失去了动力。舱内应急灯投下惨淡的红光,映照出一片狼藉和绝望。刺骨的寒意从破裂的船体裂缝中渗入,与舱底不断上涨的冰冷海水混合,吞噬着所剩无几的体温和氧气。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混合着烧焦电线的焦糊味、血腥味和越来越浓的海水腥咸。

“博士”瘫坐在严重破损的控制台前,手臂上临时包扎的绷带已被渗出的鲜血染红。他死死盯着屏幕上最后一行不断闪烁的红色警报:【生命维持系统能源耗尽。氧气浓度低于临界值。结构完整性持续恶化。】每一个字都像敲在心脏上的丧钟。他尝试了所有备用方案,甚至冒险接驳了“引路者”残存的微弱能量,但依旧无法重启任何主要系统。这艘古老的潜地梭,已是一具铁棺材。

阿亮靠在一根扭曲的金属支柱上,额头伤口流下的血模糊了左眼,他粗重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部的灼痛和肋骨的抗议。另一名“暗刃”队员躺在不远处,意识模糊,发出痛苦的呻吟。李芸跪在医疗槽旁,双手紧紧握着江辰和“零”冰冷的手,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们。泪水无声地滑过她沾满污迹的脸颊,滴落在江辰毫无生气的脸上,瞬间变得冰凉。绝望,如同深海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要将最后一丝意志碾碎。

“守夜人”老人靠着冰冷的舱壁,胸口微弱地起伏,之前的搏命操作耗尽了他最后的生命力。他浑浊的双眼望着舱顶那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仿佛在凝视着永恒的虚无。时间,在这深海囚笼里,失去了意义,只剩下生命倒计时的滴答声,与渗入的海水声交织,奏响死亡的韵律。

“就这样……结束了吗?”李芸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在死寂的舱室内回荡,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平静,却更令人心碎。

阿亮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右眼中燃烧着不甘的火焰,他想怒吼,想挣扎,但身体的剧痛和缺氧带来的眩晕让他连发出声音都困难。他只能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的清醒。

就在这时——

一直昏迷的“零”,身体突然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这动静微乎其微,但在绝对的死寂中,却被紧握着她的李芸敏锐地捕捉到了。紧接着,李芸感觉到,“零”那原本冰冷的手,似乎……回暖了一点点?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意,从她掌心传来。

不是错觉!

李芸猛地低头,看向医疗槽旁的便携生命监测仪。屏幕上,代表“零”生命体征的曲线,虽然依旧微弱,但原本趋于平坦的波段,竟然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有规律的起伏!她的基础代谢率,在缓慢回升!

“零……零有反应了!”李芸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她几乎是扑到监测仪前,死死盯着屏幕。

这声惊呼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惊动了所有人!

“博士”挣扎着扭头看去,阿亮强撑着抬起头,“守夜人”老人浑浊的眼珠也微微转动。

几乎在“零”生命体征出现变化的同时,旁边医疗槽内,江辰手腕上那块布满裂纹、死寂多时的“星璇”,其表盘最深处,那仿佛已彻底湮灭的幽蓝底色上,竟然也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那光芒微弱得如同夏夜萤火,转瞬即逝,却清晰地被监测仪器捕捉到了一次异常的能量脉冲!

共鸣!即使在濒死的绝境中,在意识彻底沉沦的深渊里,“星璇”与“零”之间那神秘的共生联系,依然没有完全断绝!

“是共鸣!他们……他们在相互刺激!”李芸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希冀,“辰哥的‘星璇’对零的复苏产生了反应!”

这个发现,如同一道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光,刺破了笼罩舱室的绝望阴霾!

“博士”眼中重新燃起光芒,他猛地看向控制台,大脑飞速运转:“能量!他们需要能量!哪怕是最微弱的能量刺激,也可能维持住这丝生机,甚至……产生连锁反应!”

“可是……我们的能源已经……”阿亮嘶哑道。

“外部!利用外部环境!”“博士”的目光投向观察窗外那片永恒的黑暗和冰冷的海水,“深海……有地热!有微弱的水流能!潜地梭的外壳接口虽然破损,但或许……还有一两个能量采集探头没有被完全破坏!如果能接引一丝外部能量……”

这是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在数千米深海,利用破损的设备接引微乎其微的环境能量,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但此刻,这是唯一的稻草!

“哪个接口?怎么接引?”阿亮咬牙站起,不顾身体的抗议。

“在梭体左舷下方……有一个辅助地热采集器的备用物理接口……但需要有人出去……手动连接……”“博士”指着结构图上一个几乎被忽略的点,声音因激动和虚弱而断断续续。但谁都知道,在深海极端压力下出舱,无异于自杀!

“我去!”阿亮毫不犹豫,开始艰难地套上挂在舱壁备用挂钩上、不知是否完好的深海作业服。作业服陈旧不堪,密封性成疑。

“不行!太危险了!外面的压力会把你压扁!”李芸惊骇阻止。

“待在这里也是死!”阿亮的声音透过面罩,沉闷而决绝,“赌一把!为了辰哥,为了零姐,为了大家!”

“守夜人”老人虚弱地抬起手,指向舱壁一个暗格:“里面……有‘守望者’的……应急压力平衡凝胶……涂在密封处……能争取……几分钟……”

阿亮立刻找出那管散发着怪异气味的粘稠凝胶,胡乱涂抹在作业服的关节和接口密封处。李芸和“博士”帮他进行最后的检查和加压。

准备就绪,阿亮对众人点了点头,毅然走向气密舱门。厚重的舱门缓缓开启,外面是无尽的、令人心悸的黑暗和恐怖的水压。阿亮深吸一口浑浊的舱内空气,一步踏入了气密舱。

舱门在身后关闭,加压,注水。透过小小的观察窗,李芸和“博士”看到阿亮的身影被冰冷的海水吞没,强大的水压瞬间让陈旧的作业服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但他顽强地稳住了身形,靠着安全绳,艰难地向“博士”指示的接口位置挪动。

每一秒都漫长如年。舱内,李芸死死盯着医疗槽的监测屏,心中疯狂祈祷。屏幕上,“零”的生命曲线起伏似乎稍微明显了一点点,而江辰的“星璇”也再次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次。

几分钟后,通讯器里传来阿亮压抑着痛苦的、断断续续的声音:“接……接上了……但能量……太弱了……”

控制台上,一个原本灰暗的指示灯,极其勉强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接引到的地热能量,微乎其微。

失望,再次涌上心头。

然而,就在这微弱的能量脉冲通过线路传入舱内的瞬间——

医疗槽内,“零”的身体猛地一震!她周身的皮肤下,那淡金色的光晕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烁了一下!一股柔和而稳定的能量场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虽然范围很小,却瞬间驱散了医疗槽周围的寒意和部分浊气!

更令人震惊的是,江辰手腕上的“星璇”,在这股柔和能量的包裹下,表盘上那最细微的一道裂纹边缘,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了头发丝般细小的一段!虽然依旧是杯水车薪,但这确是实实在在的修复迹象!

“零”的力量,在得到哪怕最微弱的外部能量刺激后,被激活了!并且,她的能量对“星璇”的修复有直接的促进作用!

“有……有用!”李芸喜极而泣。

舱外,阿亮也通过模糊的观察窗看到了舱内一闪而过的光芒,他心中一震,求生的欲望再次燃烧。他必须坚持住!

但就在这时,作业服的警报凄厉响起!压力平衡凝胶即将失效!密封处开始渗水!

“阿亮!快回来!”李芸对着通讯器尖叫。

阿亮也知道时间不多,他拼命拉动安全绳,试图返回。但一股暗流突然涌来,将他冲得一个踉跄,安全绳猛地绷紧!

屋漏偏逢连夜雨!几乎在同一时间,潜地梭的被动声纳接收到了一阵微弱但清晰的、有规律的低频声波脉冲!脉冲的来源……正在从远方快速接近!

是“深渊猎犬”!它们修整完毕,循着之前残留的痕迹,再次追踪而来了!

深海囚笼之内,刚点燃的微光希望之下,致命的猎杀阴影,再次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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