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陈书泉很晚才走出卧室。
他几乎一夜没睡,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推开房门时,他动作有些迟疑,不确定会看到什么景象。
客厅里,晨光明亮。
雁程已经醒了。她没穿昨天那身古怪的长裙,而是不知用什么方法,幻化出了一件简单的黑色长袍,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墨黑的长发随意披散着。
她正背对着他,站在角落那尊玫瑰雕塑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着冰冷的花瓣。
听到开门声,她回过头。
“早啊,画家。”她脸上带着慵懒的笑意,仿佛昨晚那些越界的藤蔓只是一场梦。
陈书泉没应声,径直走向厨房,准备给自己倒杯水。
雁程跟了过来,倚在厨房的门框上,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他身上。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灰色居家裤,身形清瘦挺拔。因为没休息好,脸色比平时更白了些,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但那双眼睛依旧清澈,此刻带着明显的疏离。
“没睡好?”雁程问,语气里听不出多少歉意,更多的是调侃。
陈书泉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才抬眼看向她。“托你的福。”
“火气不小。”雁程笑了笑,走近几步。她比他略高一点,微微低头就能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细节。“让我看看……”
她的视线突然定格在他眼角。
陈书泉被她看得不自在,想后退,却被她伸手轻轻捏住了下巴。
她的手指微凉,力道不容拒绝。
“别动。”她说,声音低了些。
陈书泉身体僵住。这个距离太近了,他能闻到她身上一种冷冽的、类似古老草木的气息。
雁程仔细看着他的眼尾。
可能是因为没睡好,也可能是刚才那点残存的怒气,他那清冷的眼尾泛着一层很淡的红色,像雪地里晕开的一点胭脂,莫名有种脆弱的艳色。
她拇指的指腹,极其轻柔地擦过他那抹微红。
陈书泉猛地一颤,像是被细微的电流击中,下意识地想甩开她的手。
雁程先一步松开了,她看着自己指尖,还能感受到那皮肤上细微的温度。她红唇勾起,眼底闪着奇异的光,用缓慢而清晰的语调说道:
“老婆,你眼尾红了。”
陈书泉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你叫我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老婆啊。”雁程理所当然地重复了一遍,笑容更深,“你把我带回家,用血唤醒我,我们还共度了一夜……虽然你不太配合。你不就是我的了吗?”
“胡说八道!”陈书泉耳根瞬间烧了起来,连脖颈都漫上一层薄红。
他性格清冷,几乎从不与人发生争执,更没遇到过这样直接又蛮不讲理的调戏。
“我是男人!而且我们根本不是那种关系!”
“男人怎么了?”雁程挑眉,毫不在意,“我觉得你很适合当老婆。清冷,漂亮,还会画画。”她环顾了一下这间充满艺术气息的公寓,“而且,能把家打理得这么舒服。”
“这不是重点!”陈书泉感觉自己的冷静正在崩塌,“重点是,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天!”
“千年封印我都熬过来了,一天和一百年,对我来说区别不大。”雁程耸耸肩,“我认定你了。”
她的目光太直接,太具有掠夺性,陈书泉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那种被藤蔓缠绕般的束缚感仿佛又回来了。
他意识到跟这个千年女巫讲道理可能是行不通的。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回平时的冷静。“随你怎么叫,我是不会承认的。”
说完,他转身就想离开厨房这个逼仄的空间。
雁程却在他身后慢悠悠地说:“没关系,我喜欢就行。而且……”
她顿了顿,成功留住他的脚步。
“你脸红的样子,比冷着脸好看多了,老婆。”
陈书泉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但耳廓的红晕却迅速蔓延开。他落荒而逃般快步走回了自己的画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背靠着门板,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还有门外雁程那低低的、愉悦的笑声。
这个女巫……简直是个无赖!
画室里,他试图拿起画笔,却发现自己根本静不下心。眼前总是浮现雁程那双深邃的、带着笑意的眼睛,还有她那声清晰的“老婆”。
太荒唐了。
而客厅里,雁程心情很好地走到画室门外,并没有进去。她伸出手,指尖在门板上轻轻一点。
一条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翠绿藤蔓从她指尖延伸而出,如同拥有生命的丝线,悄无声息地顺着门缝钻了进去。
然后,她满意地感觉到,那藤蔓的另一端,轻轻触碰到了门内那人微凉的裤脚。
她对着紧闭的房门,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跑不掉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