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将军府,燕昭阳直接扶着延卿回了他的小院。
他背后的伤口虽未裂开,但同样连续两日的朝堂风波和地牢审讯耗神费力,此刻脸色比晨起时更显苍白,脚步也有些虚浮。
“躺下。”燕昭阳将他按在床榻边坐下,自己转身去内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书架旁,摸索着按动机关。
轻微的机括声响起,书架缓缓移开,露出后面一间更为隐蔽、陈设简单的密室。这里是她偶尔处理机密军务的地方,也备有一些伤药。
她取来干净的温水、药膏和绷带,回到外间。延卿依言趴在榻上,将受伤的后背完全暴露在她面前。
褪下衣袍,那道箭伤和周围大片的青紫在烛光下更显狰狞。
燕昭阳拧干布巾,小心地为他擦拭伤口周围。她的动作很轻,指尖带着温水的热度,偶尔划过他背部其他完好的皮肤。
延卿的身体微微绷紧,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她指尖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都像细小的电流,窜过他的脊椎,带来一阵隐秘的战栗。
“东厂那边,审讯有进展了?”燕昭阳一边擦拭,一边问道,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嗯。”延卿的声音有些闷,“刘福林派来灭口的人,受不住刑,吐了些东西。指向江南转运使……和宫里另一位……地位不低的贵人。”他顿了顿,补充道,“证据链正在加紧整理。”
“另一位贵人?”燕昭阳手上动作未停,眼神却冷了下来,“看来这潭水,比我们想的还深。”她的指尖沾了冰凉的药膏,开始仔细涂抹在伤口上。
药膏触及皮肉,带着一阵刺痛,延卿闷哼一声,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锦褥。
燕昭阳立刻放轻了力道,“疼就告诉我。”她的指尖在他伤口边缘轻轻打转,将药膏晕开,那动作中是一种安抚的温柔。
“……不疼。”延卿将脸埋进臂弯里,耳根泛红。比起伤口,她指尖那带着药膏凉意、却又仿佛能灼伤皮肤的触感,更让他难以招架。
燕昭阳看着他微微发红的耳根和紧绷的肩线,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她没有戳破,继续专注地上药。
屋内一时安静,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和烛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她的指尖在他背上移动,时而按压,时而轻抚,那温度透过药膏,一点点渗入他的皮肉,甚至骨髓。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背部肌肉的纹理,感受到他因她的触碰而起的细微战栗。
这个在外人面前阴鸷冷酷的九千岁,此刻又在她手下,变成了一只温顺得收起利爪的猫儿,将他最脆弱、最不设防的一面,完全交付于她。
上好药,她拿起干净的绷带,开始为他包扎。这个过程需要她靠近他,手臂绕过他的身体。两人的距离极近,她的发丝偶尔会扫过他的颈侧,她的呼吸拂过他耳后的皮肤。
延卿屏住呼吸,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她靠近的区域。他能闻到她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冷香,混合着药膏的清苦气息,成为一种独特的、只属于此刻的旖旎。
他闭上眼,感受着她轻柔却有力的动作,感受着绷带一层层缠绕带来的包裹感,也感受着她指尖偶尔划过他腰侧或胸前时,那瞬间点燃的、几乎要将他焚毁的悸动。
“好了。”燕昭阳打好最后一个结,直起身。
延卿缓缓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却觉得背上被她触碰过的地方,依旧残留着那种奇异的、滚烫的温度。
燕昭阳收拾好东西,却没有立刻离开。她在榻边坐下,伸手将他脸颊旁汗湿的碎发拨到耳后。她的指尖带着药膏的微凉,触碰到他滚烫的耳廓。
延卿身体一颤,抬起眼看向她。烛光下,她的眉眼柔和了许多,少了几分平日的锐利,多了几分他从未见过的、近乎缠绵的专注。
“延卿,”她的指尖停留在他耳后,轻轻摩挲着那块细腻的皮肤,“等江南案了了,我们……”。
她的话未说完,室外忽然传来极轻的叩门声,伴随着心腹侍卫压低的声音:“殿下,东厂急报。”
燕昭阳眸光一凛,瞬间恢复了平时的冷肃。她收回手,站起身:“进来。”
一名身着东厂服饰的档头快步而入,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密信:“督主,殿下,刘福林……在宫中悬梁自尽了!”
延卿猛地坐起身,牵扯到伤口,眉头蹙起,脸色更加难看:“自尽?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半个时辰前。我们的人刚收到消息。现场……留下了认罪书,承认指使画舫行刺,但将所有罪责一力承担,并未攀咬他人。”
燕昭阳接过密信,快速扫过,眼神冰冷。“死无对证?倒是好手段。”她将信纸揉成一团,“看来,他背后的人,急了。”
她看向延卿:“你的伤还要静养,这几日就在府中,哪里也别去。东厂那边,让你信得过的人盯紧,尤其是阮介和刘福林剩下的党羽。”
“我明白。”延卿点头,眼中寒光闪烁。刘福林一死,线索看似断了,但也意味着对方露出了更大的破绽。
燕昭阳对那档头吩咐:“加派人手,盯死西厂和宫里那几个有嫌疑的。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
“是!”档头领命,迅速退下。
房门被重新关上。
燕昭阳回到榻边,看着延卿凝重的神色,伸手抚平他微蹙的眉心。“别想太多,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
她的指尖温暖,有安抚的力量。
“现在,你的任务是养好伤。”她俯身,在他额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我陪着你。”
延卿看着她,心底那片因局势突变而泛起的寒意,被她的话语和亲吻悄然驱散。他握住她的手,贴在脸颊旁,感受着那令人安心的温度。
“嗯。”他低声应道,依赖地蹭了蹭她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