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远山背靠着冰凉的墙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好像下一秒就要撞出来。
他刚才差点就被发现了。
韩温婷关门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回响。以及她刚才那句话,“远山,晚上想吃什么?我有点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自然,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但傅远山就是觉得不对劲。她为什么突然对着空荡荡的走廊说话?她怎么确定他一定在家?而且,偏偏是在他刚刚……做完那件事之后。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手指。这双能在演奏会上精准无误地驾驭小提琴的手,此刻却因为偷喝自己小青梅杯子里的水,而变得不受控制。
唇瓣上好像还残留着杯沿那微妙的触感,和一点点草莓唇膏的甜香。他当时鬼使神差地,不止是喝了水,还真的……偷偷舔了一下那个清晰的唇印。
现在回想起来,那种强烈的罪恶感和巨大的快意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他晕眩。
他在走廊里站了好一会儿,直到确认韩温婷的房间里没有再传出什么动静,才像一道影子一样,飞快地闪身进了自己的琴房。
砰。
琴房的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这里是他最安全的空间,隔音墙壁把他和韩温婷的世界暂时分开。
可是,她的气息好像无孔不入。
傅远山走到房间中央,却没有立刻拿起他的琴。而是将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的那个懒人沙发上。
那是韩温婷上周末过来看电影时带来的,她说他的椅子太硬,坐着不舒服。
那个明黄色的、看起来软乎乎的沙发,此刻就像一个小小的太阳,灼烧着他的视线。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了过去,慢慢地坐进那个沙发里。
柔软的布料瞬间包裹住他,更重要的是一股熟悉的、淡淡的馨香萦绕在鼻尖。是韩温婷常用的那款洗衣液的味道,混合着她本身特有的气息。
她曾经整个人蜷在这里面,抱着零食,看着电视傻笑。
傅远山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脸埋进了沙发的褶皱里。
变态。他对自己说。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变态。
可是,这种被她气息包围的感觉,让他感到安心和满足。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感觉到她是属于他的,哪怕只是她留下的微不足道的痕迹。
他抬起头,看到对面落地镜里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眼神暗沉,嘴唇却因为偷喝行为而显得有些红。
镜子里的人,看起来既陌生又熟悉。是那个在舞台上接受掌声的天才小提琴家,也是这个躲在阴暗角落里,觊觎着自己青梅的可怜虫。
他讨厌阳光下的自己,那层光鲜亮丽的皮囊下,是腐朽发臭的内在。只有隐藏在阴影里,触摸着关于韩温婷的一切,他才能感觉到自己是真实活着的。
半晌,他站起身,走到琴盒旁,拿出了他那把珍贵的小提琴。冰凉的木质琴身贴上下巴的瞬间,让他躁动不安的心稍微平静了一点。
他拉了一首练习曲。
音符从琴弦上流淌出来,技巧无可挑剔,但却缺少灵魂,干巴巴的。他的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
脑子里全是韩温婷。
她早上出门时,扎着马尾辫,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子。她弯腰穿鞋时,腰肢弯出的柔软曲线。她笑着对他说“我走啦”,声音清脆得像夏天的风铃。
还有刚才,她对着走廊说话时,那微微上扬的语调。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那个杯沿上的唇印,他明明已经很小心了,难道还是蹭花了?她观察力那么好……
想到这里,傅远山的手指一滑,一个刺耳的音符突兀地蹦了出来,打断了他的演奏。
他颓然地放下琴弓,走到窗边。窗帘拉开一条缝,他能看到楼下院子里的一角。
韩温婷的身影没有出现。
他想起更早以前的事情。他偷偷收集她掉落的头发,把她用过的创可贴小心珍藏,甚至在她生病发烧时,用她喝过的水杯喝水,仿佛这样就能分担她的痛苦。
这些行为扭曲而阴暗,他自己都知道不正常。所以他拼命地隐藏,把自己真实的欲望锁在看似冷静自持的表象之下。
他怕她知道真相后会厌恶他,会逃离他。他承受不了那个后果。韩温婷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如果连这束光都失去了,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是,他又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索取,想要在她身上打下属于自己的烙印。
这种矛盾撕扯着他,让他痛苦不堪。
傅远山回到琴凳上坐下,这次他没有拉练习曲。而是即兴演奏起一段旋律。
旋律开始时低沉压抑,充满了不安和挣扎,像是黑暗中摸索的手。渐渐地,旋律变得急促而热烈,是近乎疯狂的渴望,音符跳跃、盘旋,充满了占有欲。最后,旋律又缓缓柔和下来,变成了卑微的祈求和无法言说的温柔。
这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乐章,是他无法说出口的爱恋和欲望的宣泄。
当他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琴房里恢复了寂静。他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胸口微微起伏。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了隔壁房间传来一点动静。是韩温婷的卧室。她可能是在走动,或者是在收拾东西。
傅远山立刻屏住呼吸,像最警觉的猎物,竖起耳朵捕捉着那边的每一丝声响。
他的黑暗,他的音乐,他所有无法见光的心思,最终都指向了隔壁那个阳光一样的女孩。
而他不知道,他刚才那段充满占有欲的琴声,已经透过并不完全隔音的墙壁,隐隐约约地传到了隔壁。
韩温婷正靠在床头看书,听到那压抑而热烈的琴声,她翻书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看向与琴房相邻的那面墙,嘴角慢慢勾起一个了然的笑容。
看吧,又开始了。她的“老婆”,又在用音乐“撒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