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门前的雾气还未散尽,陈砚舟已踏过白玉石阶。他袖中那张密令纸条被手心的温度烘得微暖,另一张“快”字纸条也紧贴指腹。他知道,这一场仗不能再拖。
偏殿内,帝王端坐龙椅,萧景珩立于左侧,紫袍加身,折扇轻摇。他看见陈砚舟进来,嘴角一扬,像是早等在此。
“父皇。”萧景珩开口,“儿臣有本启奏。”
帝王抬眼:“讲。”
“陈砚舟封侯不过七日,便敢私调火器、擅改军报,更在民间散布谣言,称北漠退兵乃其一人之功。此等行径,分明是借势压君,以功逼诏!请陛下明察,此人所受封赏,实为矫诏所得!”
殿内百官低头,无人应声。这话听着是弹劾,实则要掀翻整个朝纲。若“矫诏”成立,陈砚舟的爵位不保,连带之前所有政令都将作废。
陈砚舟站着没动。
他听完,反而笑了。
“矫诏者,才最怕诏令昭然。”他说。
然后他从袖中抽出三份文书,一一放在玉案上。
第一份是北漠密约副本,上面清楚写着萧景珩使者与北漠叛将的交易条款,时间、地点、人证俱全;
第二份是科举考题原稿,墨迹未干,正是赵氏远亲手中流出的那一版,背面还有萧党小吏的押签;
第三份,则是那张盖着鹰形暗印的指令纸条,写着“嫁祸陈砚舟,逼宫夺位”八字,笔迹与萧景珩平日奏折完全一致。
“这三样东西,一件来自北漠使团密档,一件出自昌隆米行暗室,一件取自丙字牢区重犯木枷夹层。”陈砚舟说,“要不要请翰林院当场比对笔迹?还是请礼部查验印泥成色?”
萧景珩脸色变了。
他强笑:“荒唐!纸能伪造,字可摹写,你当满朝大臣都是瞎子?”
“那你看看这个。”
陈砚舟闭眼。
脑中《唐诗三百首》自动翻页,停在文天祥《过零丁洋》一篇。诗后浮现一行金光小字:“丹心照汗青,正气锁奸邪”。
他睁开眼,朗声念出: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话音落,眉心一震。
一缕文气冲出,缠绕三份证据。文书腾空而起,悬于大殿中央,光芒暴涨。瞬间,整座金殿被映得通亮。
光幕显现。
北漠密约开始回放——画面中,萧景珩的心腹深夜出城,将火器图交给北漠使者,对方递来一张银票,数额高达十万两。
接着是科举考题传递路线——从赵德昌堂兄手中转至贡院掌事太监,再由太监塞入陈砚舟考卷袋中,全程有人记录时辰与交接人名。
最后是鹰印使用记录——连续五次出现在不同密令上,每一次都指向“陷害陈砚舟”或“扰乱边关”计划,最后一次,竟是萧景珩亲笔签署的逼宫时间表:三日后夜半,趁皇帝病重,发动禁军围宫。
光幕定格。
最后一帧,是萧景珩本人写下“嫁祸陈砚舟,逼宫夺位”八个字的画面。他写完还吹了口气,墨迹清晰可见。
满殿哗然。
几位老臣当场跪下:“文气显圣!绝非人为!”
萧景珩往后退了一步,脚跟撞上台阶。
“不可能!”他吼,“这是幻术!是他用妖法蛊惑圣听!父皇!您不能信这种虚妄之象!”
帝王原本沉默,此刻缓缓起身。
他盯着光幕看了许久,忽然问:“这文气……可伪造?”
礼部尚书颤声答:“回陛下,文气源自神魂,唯有真心持正、才学贯通者方可引动天地共鸣。若作假,必遭反噬,轻则失智,重则暴毙。陈大人若敢造假,早已横死当场。”
帝王点头。
他转向萧景珩,声音冷得像冰。
“你还有什么话说?”
萧景珩扑通跪地,爬向玉阶:“父皇!儿臣一片忠心!全是被人栽赃!是陈砚舟设局害我!他早就想夺权!他勾结北漠公主!他——”
禁军上前,架起他双臂。
他还在挣扎:“你们放开!我是皇子!我是嫡子!你们不能这样对我!父皇!父皇!!”
帝王拂袖。
“拖出去。”
四个禁军将他架走。他回头怒视陈砚舟,眼中全是恨意。
但这一次,他一句话也没再说出口。
大殿安静下来。
片刻后,太监高声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皇子萧景珩,勾结外敌,私泄军机,篡改考卷,图谋逼宫,罪证确凿,其心可诛。即刻削去皇子身份,贬为庶人,流放岭南,永世不得返京!钦此——”
圣旨念完,殿外传来一声马嘶。
是慕容昭宁骑马而来,停在宫门外。她没有进殿,只是抬头望了一眼金殿飞檐。
殿内,百官低头肃立。
陈砚舟仍站在原地,青衫未皱,折扇轻收。他看着空中渐渐消散的光幕,低声说:
“丹心二字,不在纸上,在人心。”
话音落,最后一缕金光绕顶三圈,缓缓隐去。
百官依旧不敢抬头。
只有帝王看着他,久久不语。
这时,一名小太监匆匆跑进殿,手里捧着一个红木托盘。盘中放着一本金册,封面写着“文渊侯补录典仪”六个字。
帝王伸手,拿起金册。
“陈砚舟。”
“臣在。”
“你可知,接下来该做什么?”
陈砚舟抬头,目光平静。
“等陛下册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