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拿着金册,站在高台之上。陈砚舟立于殿前广场中央,青衫未改,折扇收拢握在手中。他抬头看着那本红木托盘上的金册,知道这一刻终于来了。
“你可知,接下来该做什么?”帝王开口。
陈砚舟拱手:“等陛下册封。”
话音落下,百官屏息。昨夜的风波已经过去,萧景珩被拖走时还在嘶吼,如今宫门外禁军换岗,脚步整齐,再无人敢质疑殿中之事。
帝王展开金册,声音洪亮:“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陈砚舟平北漠之患,揭贪腐之根,定朝纲之乱,功在社稷,德配天地。今特赐爵‘文渊侯’,食邑千户,紫袍金带,入文宫敕封,永享文运加持!钦此——”
太监拖长尾音宣读完毕,全场寂静。
陈砚舟上前一步,双膝跪地,行三跪九叩大礼。他的动作不快也不慢,每一下都稳稳当当。这不是为了讨好谁,而是规矩如此。他可以靠一首诗震碎沙盘,也可以凭一句词让账册显形,但今天这身爵位,得堂堂正正接下。
礼毕起身,内侍捧来紫袍与金带。他褪去青衫,换上紫袍,腰束金带。紫色是亲王才有的颜色,寻常大臣不得穿戴。可今日不同,他是“文渊侯”,是大雍开国以来第一个以文章动天地、凭诗句破阴谋而封侯的寒门子弟。
他站直身体,紫袍加身,金光映面。
就在这时,脑中《唐诗三百首》轻轻一颤。
一页自动翻开,停在王勃《滕王阁序》节选处:“雄州雾列,俊采星驰。”诗后浮现感悟:“天地有灵,文运自彰。”
他没有念出声,只是心念微动。
刹那间,头顶虚空裂开一道缝隙,金色文气如江河倒灌,冲天而起,凝成巨大漩涡,在空中缓缓旋转。漩涡中心,三个大字浮现——“文渊侯”,笔画如龙蛇游走,光芒万丈,照得整个承天门广场如同白昼。
百官仰头,无人说话。
老翰林张口结舌,手里毛笔掉在地上都没察觉。禁军士兵放下刀戟,有人合掌低语:“真是文宫显圣了……三百年没见过了。”
百姓早就在宫门外聚集多时。忽然看见天边金光垂落,照在城楼上,有人指着大喊:“快看!陈大人头上又有文气了!”
“那是‘文渊侯’三个字!”
“我的天,读书人也能封侯?咱们寒门子弟也有指望了!”
街头巷尾顿时沸腾。茶馆里说书人立刻停下原本的故事,拍醒木高声道:“各位听真!今日大事!新科状元陈砚舟,因诗退敌、揭发逆党,被封为‘文渊侯’!刚才天上现异象,文宫亲自降下金字,认他为主!”
底下听众哗然,孩童跳起来叫好,老人抹着眼角直叹:“我活了七十岁,头回见这种事。”
消息传得比马还快。不到半个时辰,全城皆知“陈侯爷引文宫显圣”。有人开始抄写他曾写过的诗句贴在门上,说是能辟邪;还有穷秀才跪在贡院门口磕头,嘴里念着“愿我亦如陈公,一诗惊天下”。
而在朱雀大街上,一匹白马穿行人群。
马上女子一身银甲未卸,腰悬软剑,发间玉佩随风轻晃。她正是慕容昭宁。她没有进宫,只是骑马从东市过来,一路听着路边百姓议论。
“听说了吗?陈侯爷刚受封,天上就出了三个金字!”
“可不是嘛,连文宫都认他,这才是真才子!”
“我儿子今年六岁,已经开始背他的《登科后》了!”
慕容昭宁听到这里,嘴角微微扬起。
她勒马停在承天门前不远处,抬头望去。正见那“文渊侯”三字悬于云端,光辉流转,久久不散。
她一手抚上腰间玉佩,那是陈砚舟送她的信物。指尖触到温润玉面,低声说道:“我的侯爷,该回家写我们的诗了。”
声音很轻,像风吹过檐角铃铛。
但她没有再往前一步。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只是看了片刻,便调转马头,准备离去。
此时,宫中鼓乐齐鸣,礼官高唱:“封侯大典礼成,请文渊侯移步观礼台,受百官贺拜!”
陈砚舟站在原地未动。他听见鼓乐,也听见外面传来的欢呼,但他只盯着那三个渐渐淡去的金字。
他知道,这一战结束了。
从此以后,没人再敢说寒门无出路,也没人再敢拿笔墨当摆设。一篇文章,真能改变命运。
他转身走向观礼台,紫袍飘动,金带生辉。百官依次上前作揖行礼,口中称“侯爷安好”。他一一回应,语气平静。
李明辉也在其中。他穿着灰袍,手里还拿着一份卷宗,走到近前深深一拜:“恭喜陈兄,今日荣耀,实至名归。”
陈砚舟笑了笑:“你那份《土地兼并案》查得如何了?”
李明辉一愣:“还没……完全理清。”
“三天。”他说,“给你三天时间,把名单列出来。一个都不能少。”
李明辉点头:“明白。”
他又看向远处。守城将军站在队列末尾,远远对他拱手。他点头回礼。
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递上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两个字:“东南”。
他看完后不动声色,将纸条捏成一团,塞进袖中。
原来那边还没完。
他抬眼望向宫墙之外,似乎能看见那片隐秘的窑厂,还有地下密道里尚未挖出的火器图纸。
但他没有着急。
他现在是文渊侯了。
有些事,可以慢慢来。
百姓还在外面喊着他的名字。有个孩子挤到最前面,举着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句诗,是他前几天在街边教的。
陈砚舟看见了,走过去接过那张纸,看了看,点头说:“写得好。”
孩子顿时满脸通红,咧嘴笑了。
他把纸还回去,摸了摸孩子的头。
然后他回到广场中央,面对万千人群,朗声说道:
“诸位父老,今日之荣,非我一人之功。若说这天下谁能封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所有人。
“是你们。”
话音落下,掌声雷动。
就在这时,一只麻雀飞过广场,落在宫门前的石狮头上,嘴里叼着半张烧焦的纸片。
纸上隐约可见几个字:“寅时换岗,丙字三队”。
陈砚舟眼神一闪。
他慢慢抬起手,朝那只麻雀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