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冲进东市,骑士的喊声还在空中回荡:“雁门关告急!”
陈砚舟转身就走,没说一句话。他跳上守城将军派来的快马,一鞭抽下,马蹄扬起尘土,直奔北境。
七天七夜,他没合眼。路上换了三次马,吃喝都在马上解决。第四天夜里,探子追上来报:“北漠先锋破外垒,已抵关下!”
陈砚舟咬牙,把扇子别回腰间,抽出随身带的纸笔,在颠簸中写下一行字:“火炮六门,埋城东三丈,引信连地脉。”写完卷起塞进竹筒,绑在一只飞鸽腿上放走。
第六天,他又收到回信:炮已埋好,引信接通,只等一声令下。
第七日清晨,雁门关出现在地平线上。烽火正烧,浓烟滚滚。城墙多处塌陷,守军在残垣后搬运滚石檑木,人人脸上沾着血和灰。
守城将军站在城楼口等他,盔甲破损,左臂缠着布条。见陈砚舟来了,迎上前一步:“你总算到了。”
“敌军呢?”
“刚退了一波攻城,正在重整队形。他们有云梯、撞车,还有火油罐。我们箭矢快用完了。”
话音未落,远处号角响起。沙尘翻滚中,一队骑兵疾驰而来。当先一人披黑铁重甲,头戴狼颅盔,手持弯刀,直冲到护城河前才勒马。
他仰头大笑:“陈砚舟!我听说你是大雍状元?文章写得好,能不能写出退兵之策啊?”
身后三千铁骑齐声呐喊,声浪震得城墙簌簌掉土。
城头一片死寂。
守城将军低声道:“别理他,这人是北漠先锋都尉,专杀文官取乐。”
陈砚舟没动。他慢慢走上前,站到城墙最高处。青衫被风吹得鼓起,玉佩轻响。
他打开折扇,轻轻一摇。
然后朗声念道:
“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
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全城。
刹那间,脑中《唐诗三百首》金光暴涨。那两句诗浮现在书页上,自动加粗泛亮。一股热流从头顶直灌脚底,仿佛全身骨头都被重新洗过一遍。
地面开始震动。
六声沉闷的“咚”从地下传来。
紧接着——轰!!!
六道火光从城墙内侧喷出。埋在地下的火炮同时引爆,炮弹划破空气,砸进敌军阵中。
第一发炸飞了三架云梯;第二发击穿撞车顶部,引燃火油;第三发直接命中粮车,引发连锁爆炸;其余三发呈扇形扫过前锋骑兵,马倒人翻,惨叫四起。
黑甲将领坐在马上,瞪大眼睛。他的耳朵开始流血,手里的刀“当啷”落地。
“这……这是什么?”他捂着耳朵嘶吼,“炮怎么会自己响?!”
陈砚舟立于城楼,声音平静:“这不是炮。”
“是文气。”
“是我大雍百万读书人的志气,化成了雷。”
守城将军拔出腰刀,大吼:“杀!”
城门忽然打开。五十名精锐骑兵冲出,手持长枪,直扑混乱中的敌阵。他们专挑受伤的马和失序的士兵下手,动作干脆利落。
北漠军队还没从炮声中缓过神,耳朵嗡嗡作响,看东西重影。有人跪在地上呕吐,有人抱着头蜷缩不动。
黑甲将领想组织反击,可命令喊出口,没人听得清。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队伍被切成两段,被迫后撤。
守城将军带着人一路追出五里,直到敌军彻底溃散才收兵。回来时,他满脸烟灰,但眼里全是光。
“陈大人!”他拍着城墙,“那炮……真是你用诗点着的?”
“不是我点的。”陈砚舟收起扇子,“是诗自己要响。”
“可你怎么知道它会响?”
“因为那天我在窑厂画图时,就在想——”
“一首好诗,不该只让人读了流泪。”
“它该让敌人听见就怕。”
守城将军愣住,随即哈哈大笑:“妙!太妙了!”
他用力拍陈砚舟肩膀:“你现在不只是文官,你是咱们雁门关的守护神!”
陈砚舟没笑。他望着远方的地平线,那里又有尘烟升起。
“别高兴太早。”他说,“这才第一个先锋。”
“后面还有主力。”
守城将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容渐渐消失。
两人沉默站着。身后士兵忙着清理战场,抬走伤员,修补城墙。
忽然,一名小兵跑上来:“报告!我们在炸毁的撞车底下发现一个铁盒!”
陈砚舟接过盒子。锈迹斑斑,锁扣已断。打开后,里面是一张地图,画着雁门关地形,标注了六处薄弱点。其中一处,正是火炮埋藏的位置。
旁边还压着一张纸条,墨迹新鲜:
“陈砚舟若来,必登城楼。杀之,万户侯可期。”
守城将军看完脸色大变:“他们早就知道你会来?”
陈砚舟把纸条翻过来,背面有一行小字,像是匆忙补上的:
“东南方向,有伏兵三千,轻装潜行,预计明日午时抵达。”
他把纸条递给守城将军:“不是‘知道’我来。”
“是算准了我会来。”
守城将军盯着地图看了许久,忽然抬头:“他们既然知道炮的位置,为什么不直接避开?”
“因为他们不信。”陈砚舟摇头,“他们觉得文人只会写文章,不会打仗。”
“更不会用诗打炮。”
“但现在他们信了?”
“现在他们怕了。”
“可还没怕够。”
远处,溃败的北漠骑兵正在集结。黑甲将领骑在马上,一边擦耳朵里的血,一边对副将下令。
副将递上一面红旗:“要不要再试一次强攻?”
黑甲将领摇头:“不行。刚才那几声雷,不止伤耳。”
“我们的马也吓坏了。今晚不能骑。”
“那怎么办?”
“等。”
“等主力到。”
“顺便……把今天的事写成快报,送给北漠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在颤抖的手,喃喃道:“那不是凡炮。”
“那是……”
副将凑近:“是什么?”
“那是会念诗的炮。”
此时城内,陈砚舟正蹲在炮位旁检查残留物。他用手指抹了点火药渣,放在鼻下闻了闻。
“硝石纯度不够。”他对身边老匠人说,“下次加三分硫磺,减半木炭。”
老匠人点头记下。
守城将军走过来:“你还真准备再造?”
“当然。”陈砚舟站起身,“六门太少。”
“我要让他们每往前走一步,都听见一首诗。”
“你要写多少首?”
“不写新的。”
“就用旧的。”
“但他们没听过。”
守城将军挠头:“我还是不懂,为什么偏偏是这两句?”
“‘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陈砚舟轻声重复,“说的是边疆将士日夜操劳,枕戈待旦。”
“这样的诗,本就该属于战场。”
“所以它一出口,炮就响了?”
“因为它找到了共鸣的地方。”
守城将军似懂非懂。他看着眼前这门还在冒烟的炮,忽然笑了:“那你接下来打算念哪首?”
陈砚舟望向北方,嘴唇微动。
脑中《唐诗三百首》自动翻页,一页泛黄的纸缓缓展开,上面浮现四个大字:
**从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