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刚转过街角,陈砚舟就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喧闹。
说书人敲着惊堂木,嗓门比打雷还响:“诸位听好了!昨夜火凤冲天,不是祥瑞,是北漠细作的暗号!”
茶楼里挤满了人,个个伸长脖子往前看。有人点头,有人皱眉,还有人小声议论:“那新科状元真是奸细?”
陈砚舟站在门口,没急着进去。他把扇子打开,轻轻摇了两下,抬脚走了进去。
没人认出他。他穿着青衫,腰间没挂玉佩,手里一把旧扇,跟寻常读书人没什么两样。他找了个角落坐下,点了一碗清茶。
说书人还在讲:“……火凤飞向北境,正是与北漠王约定举事!信上写得明明白白,‘臣昭宁顿首再拜北漠王陛下’,这不是通敌是什么?”
他从袖中抽出一张黄纸,高高举起。纸上字迹清晰,印章完整,连边角的火漆印都像模像样。
“这封信,是北门守军截下来的!”说书人声音更响,“你们说,一个状元,为何能调动文气召出火凤?为何偏偏飞往北境?为何边关战报一到,他就请命督造火炮?这背后,没有勾结,谁信?”
人群嗡嗡作响。几个老汉摇头,几个书生脸色发白,有个妇人直接站起身:“难怪我儿子说前线将士士气不稳,原来是被这种人害的!”
陈砚舟喝了一口茶,放下碗,慢悠悠开口:“先生可知,‘江山代有才人出’?”
声音不大,但整个茶楼突然安静下来。
说书人愣住,抬头看向角落:“谁在说话?”
陈砚舟站起身,折扇轻摇:“我说的。”
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大堂中央:“你刚才说的那句诗,下半句是——”
他一字一顿:“各领风骚数百年。”
话音落下,脑中《唐诗三百首》自动浮现全诗。诗句未完,一股清风自屋梁盘旋而下,吹得满堂灯火摇曳。
说书人手里的黄纸猛地一颤,竟自己飞了起来!
那纸在空中翻了三圈,墨迹开始褪色。原本写着“臣昭宁顿首再拜北漠王陛下”的地方,底下浮现出一行小字:
**“奉三皇子令,造谣惑民,事后重赏。”**
纸片悬在半空,所有人都看得清楚。
“这是……萧党干的?”有人喊了出来。
“三皇子?他不是一向温文尔雅吗?”
“我就说嘛,状元郎要是奸细,丹书铁券怎么会显圣!”
说书人脸色惨白,手一松,惊堂木掉在地上。他转身就要跑,却被两个壮汉堵住了去路。
陈砚舟摆了摆手:“让他走。”
说书人跌跌撞撞冲出门外,头也不回地跑了。
满堂寂静片刻,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
“好家伙,差点被蒙了!”
“这诗真神了,风都能听懂?”
“你懂什么,这是文气!真正的忠臣,天地都帮!”
陈砚舟站在原地,看着众人。他没笑,也没动怒,只是轻轻合上折扇。
然后,他拱手一圈,面向所有人:“诸位父老,既然爱听故事,不如让我来讲一段真的。”
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讲什么?”有人问。
“讲雁门关外,三万铁骑压境,一位将军如何用一门新炮,轰退敌军三十里的事。”
“真的假的?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又来骗人?”刚才那个妇人还不服气。
陈砚舟从袖中取出一张图纸,摊开在桌上。纸上画着一门炮,结构清晰,标注详细。
“这是我亲手画的火器图。”他说,“三天后,第一门样炮将在城西窑厂试响。若有人不信,可亲自去看。”
“你凭什么让我们信你?”
“凭这个。”
他抬起手,指尖凝聚一丝文气,轻轻点在图纸上。
刹那间,图纸泛起金光,炮身轮廓缓缓浮现在空中,旋转一周,又慢慢消散。
满堂哗然。
“这是……文气显形?”
“我亲眼见过翰林院考卷泛金光,就和这个一样!”
“这可是只有真正文章通神的人才能做到!”
陈砚舟收起图纸,重新放进袖中。
“我不需要你们立刻信我。”他说,“但我需要你们记住一件事——真正的敌人,不在朝堂,不在市井,而在雁门关外。”
“他们要的是大雍的城池,是百姓的性命,是你们手里这碗茶,桌上的这点心,是孩子们能安心读书的学堂。”
“而有些人,却想用一张假信,几句谣言,让你们怀疑自己的英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
“我不怕他们骂我。”
“我只怕前线将士流血时,后方百姓还在争论,该不该信他们。”
人群彻底安静了。
有个老汉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深深作揖:“大人,我儿在雁门关当兵。您说的每一句,我都记下了。”
旁边一个书生也站出来:“我也去窑厂看试炮!我要把这事写成文章,贴满东市!”
“算我一个!”
“我也去!”
陈砚舟笑了。他再次拱手:“多谢诸位。”
然后他转身,走向门口。
外面阳光正好,街上行人来来往往。
他刚迈出一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大人!您还没讲完呢!那门炮是怎么响的?”
陈砚舟停下脚步,回头。
“那一炮轰出之时——”
快马奔入东市,骑士高举令旗,声音撕裂长空:
“雁门关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