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陈砚舟就到了宫门口。他没坐轿,是走来的。昨夜那场火凤飞天的事,城里已经传开了。有人说是祥瑞,有人说妖异,还有人说那是北漠的邪术反噬。但他不在乎。
他整了整衣袖,抬脚进了承天门。
早朝刚开始,百官列班站定。帝王端坐龙椅,目光扫过群臣。陈砚舟站在文官队列前排,位置比昨日高了一截。他知道,有些人已经坐不住了。
果然,一个穿青袍的御史越众而出,手捧玉笏,声音洪亮:“臣启陛下!新科状元陈砚舟,近日举动诡异,与北漠私通之嫌甚重,不可不察!”
这话一出,殿内顿时嗡嗡作响。
陈砚舟没动,也没抬头看那人。他知道是谁派来的。这种小角色,不过是台前唱戏的傀儡。
御史继续道:“其一,此人连日密会守城将军,擅调边关文书,未经兵部备案;其二,昨夜有目击者称,一道火光自将军府冲天而起,形如飞鸟,直奔北境而去!此非传递密信,又是什么?其三——”
“够了。”陈砚舟忽然开口。
声音不大,却压下了满殿嘈杂。
他缓缓抬头,看向那御史:“你说我私通北漠?”
“证据确凿!”御史挺胸,“你敢否认?”
陈砚舟笑了。他慢慢抬起右手,宽大的袖子滑落,露出手腕上的玉佩。他没有去摸它,而是直接张口:
“人生自古谁无死?”
一句话出口,空气突然凝滞。
下一秒,一股无形之力自他口中扩散,卷起地上落叶,吹动殿角帷幔。百官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道金光从陈砚舟头顶升起,迅速凝聚成一块半透明的牌匾虚影,悬在大殿中央。
上书八字:忠贞可表,功过由天。
“留取丹心照汗青!”陈砚舟朗声接完。
金光暴涨,整个大殿被照得如同白昼。那块虚影缓缓旋转,隐约可见“丹书铁券”四字浮现在侧,纹路古朴,气息庄严。
满殿寂静。
那御史脸色瞬间惨白,双手猛地捂住脸,像是被烫到一般往后连退三步:“这……这是先帝御赐护国文臣的丹书铁券!你怎么可能有?你……你……”
他话都说不完整了。
旁边一位老尚书颤巍巍抬头:“老臣曾在先帝书房见过此物……唯有忠烈之臣,天地共鉴时,才会显圣……这……这不是伪造能来的……”
帝王猛地一拍龙案:“荒唐!尔等竟敢污蔑肱骨之臣?陈卿昨夜以诗传讯,震慑敌军,保我边关安宁,今日却被你们说成通敌?真是岂有此理!”
他怒视那御史:“来人!拖出去,廷杖三十,闭门思过三个月!若再敢风闻构陷,贬为庶民!”
两名侍卫立刻上前,架起瘫软的御史就往外拖。那人一路嘶喊:“我不是有意……是有人让我问的……是……”
话没说完,人已被拉出殿门。
大殿重归安静。
帝王转向陈砚舟,语气缓了下来:“陈卿,你才识出众,忠心可鉴。如今朝中多事,文官体系也需整顿。朕今日便授你翰林院掌院之职,总领文事,整肃纲纪,你可愿担此任?”
陈砚舟拱手:“臣,遵旨。”
话音落下,一道紫气自天而降,缠绕肩头。众人看得清楚,那是文气加身的征兆。紧接着,一套崭新的官服凭空浮现,披在他身上——玄底金纹,袖绣云鹤,正是掌院专属的紫袍。
百官纷纷低头行礼。
这一刻,没人再敢质疑他的地位。
散朝后,陈砚舟走出金銮殿。阳光照在新换的紫袍上,有些刺眼。他眯了下眼,抬手整理袖口。指尖触到布料时,感觉到一丝温热——那是文气残留的痕迹。
他没急着回府,而是站在台阶上停了一会儿。
几个低阶官员远远站着,见他望过来,连忙拱手。没人说话,但眼神里的敬畏藏不住。
他知道,这一局赢了。
不是靠辩解,不是靠证据,而是靠一句诗。
一句所有人都听过,却只有他能真正唤醒的诗。
他转身走下台阶,脚步平稳。轿夫已在宫门外候着,见他出来,赶紧掀开帘子。
他正要上轿,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陈大人!”
回头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小太监,手里捧着一张纸条。
他接过打开,上面写着两个字:东南。
和昨夜麻雀带来的字条一样。
他把纸条收进袖中,上了轿。
轿子起步那一刻,他听见街上传来一阵喧闹声。好像是说书人在摆摊,开场第一句就是:“话说新任掌院大人,昨夜放出火凤凰,直扑北漠王帐——”
他靠在轿壁上,轻轻敲了两下扇骨。
外面的声音渐渐远去。
轿子转过街角时,他忽然掀起帘子看了一眼。
路边有个卖糖葫芦的老汉,推着车慢慢走。车上插着几串红艳艳的果子,最上面那串,少了一颗。
他放下帘子。
手指还在敲扇骨。
一下,两下。
轿子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