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站在放榜台前,手指还停在袖口边缘。那根焦黑的引线已经收进怀里,肩上的鹰隼也不见了踪影。白马还在街角站着,一动不动。
他没动。
周围也没人说话。
所有人都在等。
等榜单揭开,等名字出现,等这场风波落下最后一粒尘。
可就在这时,宫门方向传来脚步声。
不是仪仗开道的鼓乐,也不是太监尖细的传唤。是人走路的声音,一步一步,踏在石板上很稳。
众人回头。
帝王来了。
他没有坐轿,也没有撑伞。一身常服,手里什么都没拿。身后只跟着两个内侍,连圣旨都没带。
他走到陈砚舟面前站定。
陈砚舟刚要跪下,帝王抬手拦住。
“不必。”他说,“你今天已经跪得够多了。”
陈砚舟抬头。
帝王看着他,眼神不像看臣子,倒像是看一件终于完工的东西。
“朕答应你的事。”帝王说,“今日兑现。”
话音刚落,陈砚舟袖子里忽然一热。
他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金光从袖中冲出。
是《将进酒》的手稿。
纸页自行飞起,在空中展开,墨字泛着光。风卷着它往皇宫深处去,速度快得没人能拦。
所有人仰头。
金光直奔文宫碑林。
那边的天突然变了颜色,云层分开一条缝,一道青气从天而降,落在主碑上。碑面微微震动,像有人用无形的刀在刻字。
几息之后,金光散去。
云合拢。
风停下。
远处的碑林安静如初。
但有人眼尖,立刻喊了出来:“看见了!主碑上多了一行字!”
“哪个位置?”
“正中间偏左,新刻的!”
“写的是什么?”
那人念出来:“陈——砚——舟。”
全场静了三秒。
接着炸了锅。
翰林院的老学士们全站了起来。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手抖得拿不住茶杯,杯子掉在地上摔成两半。他不管,只盯着碑林方向,嘴里反复念:“文气自引,碑林刻名……这是千年才出一次的异象啊!”
另一个年轻编修直接跪下了。
不是对着帝王,是对着陈砚舟的方向。
他磕了个头,声音不大但清楚:“我今日亲眼所见,文脉认主。”
其他人也陆续反应过来。
有的开始抄录碑文方位,说要记入院志;有的掏出随身携带的诗集,在空白页写下“某年某月某日,陈公文章动天地”;还有一个老御史,平时最讨厌寒门出身的人,现在却红着眼眶说:“我大雍有此才子,何愁文运不兴。”
帝王没看他们。
他一直看着陈砚舟。
陈砚舟也没动。
他只是把手慢慢收回袖中,摸到了那本《唐诗三百首》。书皮温热,像刚晒过太阳。
“怎么样?”帝王问他,“这算不算你想要的结果?”
陈砚舟摇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
“我只是想把该做的事做完。”
帝王笑了。
他转过身,面对所有人,声音提了起来:“从今日起,陈砚舟正式入列翰林学士!他是我大雍立国以来,最年轻的学士!”
人群再次骚动。
有人数过了,前朝最年轻的学士是三十七岁,再往前推,开国那批元老平均年龄四十四。陈砚舟今年二十二。
差一轮还多。
帝王继续说:“不仅如此,他的策论与诗作,即刻刻入文宫碑林,永世供后人瞻仰!”
这下连翰林院掌院都站不住了。
碑林不是随便谁都能进的。必须是公认的传世之作,还得经过三轮评审、五位大学士联名推荐,最后由帝王亲批才能入选。
而现在,一句话就定了。
没有评审,没有推荐,没有流程。
帝王自己说了算。
底下有人小声嘀咕:“这算是破例了吧?”
旁边人接话:“破的不是例,是规矩。碑林建成三百年,头一次有人活着进去。”
“关键是那个‘自动飞稿’的事……谁能造假?那是文气共鸣!”
“所以说,人家不是靠关系,是真有天命。”
陈砚舟听着这些话,没回应。
他知道是怎么回事。
刚才那篇《将进酒》,是他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完整吟诵。脑中的《唐诗三百首》感应到“前人未写”,立刻解锁全文,释放文气。结果这股气太强,直接催动手稿离体,引动碑林响应。
说白了,是系统自动触发的成就。
但他不能讲。
讲了也没人信。
帝王看他沉默,又问:“你不高兴?”
陈砚舟说:“我只是觉得太快了。”
“快?”
“昨天还有人想炸死我。”
“现在他们不敢了。”
“可我知道,不会只有这一波。”
帝王点头:“所以你要站得更高,高到没人敢抬头看你。”
他说完,拍了拍陈砚舟的肩膀。
这个动作很轻,但在所有人眼里重如千钧。
帝王从不拍大臣的肩膀。连太子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这一刻,很多人心里都明白了一件事:这个人,已经不一样了。
翰林院众人重新安静下来。
他们不再议论,而是用一种新的眼光看陈砚舟。
不再是看一个后辈,也不是看一个升官的幸运儿。
是看一个进入历史的人。
风吹过来,一片花瓣飘到陈砚舟肩上。
他没拂去。
远处,一只信鸽穿过宫墙,翅膀划过屋檐。它的爪子上绑着一封信,封口盖着北漠狼纹印。
还没落地。
陈砚舟忽然抬头。
他好像听见了马蹄声。
不是现在的,是以前的。
在边关,在雪地里,有一匹白马驮着一位银甲女子,一路疾驰而来。
那时她不说一句话,只把一块玉佩塞进他手里。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她的信物。
也是婚书。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间。
玉佩还在。
贴着身体,有点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