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站在紫宸殿中央,手里还攥着那张写满边疆将士嚼草根的小纸条。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看帝王,只是安静地等着。阳光从窗缝里斜照进来,落在他的青衫袖口上,袖子里的《唐诗三百首》轻轻震动了一下。
帝王正在读他的策论,一页一页翻得极慢。大殿里静得能听见墨汁滴落的声音。宣旨太监立在阶下,双手捧着黄绸卷轴,连呼吸都压低了。
当帝王看到“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这一句时,纸上的字突然亮了起来。金光冲出纸面,在空中凝成一片幻象——风雪狂舞的城墙上,无数士兵披甲执戈,齐声高诵此句,声音如雷贯耳,震得铜鹤香炉微微晃动。
帝王猛地站起身,手拍在龙案上。
“好!好一个‘天子非常赐颜色’!”他目光炯炯,“这文气,不止通天地,更通万民心脉!陈砚舟!”
“臣在。”陈砚舟跪地应声。
“你这策论,不是纸上谈兵,是活生生的军魂!”帝王来回走了两步,忽然停住,“朕问你,若派你去边疆督战,你能把这首诗,变成真刀真枪的胜仗吗?”
陈砚舟抬头,直视帝王:“臣不能保证每战必胜,但能保证——每一句诗,都让将士记得住、喊得出、拼得动!”
帝王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笑了。
他转身走到御书案前,提笔蘸墨,刷刷写下一行字:
“陈砚舟任翰林院学士,即日赴边疆督战,统协文武,便宜行事。”
笔落刹那,整张黄绢泛起金光,字迹如烙印般沉入绢中。文气升腾,绕梁三圈不散。
宣旨太监立刻上前一步,展开手中黄绸卷轴,高声唱喏:“陛下有旨!陈砚舟接旨——”
陈砚舟整衣叩首,额头触地。
“臣,领旨。”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脑中《唐诗三百首》轰然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强行推开。一本从未见过的篇章缓缓浮现,第一页上写着四个大字:**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第一句自动显现——“北风卷地白草折”。
一股清冷如雪的文气顺着诗句涌入神魂,像是一阵寒风吹过脑海,让他整个人为之一振。思维变得异常清晰,连指尖都泛起微麻。
帝王走下御阶,亲自将手谕递到他手中。
“这道旨意,不只是给你权力,更是把三万将士的命交到你手上。”他说,“你怕不怕?”
陈砚舟低头看着那道金光缭绕的手谕,轻声道:“怕。但更怕他们死在没人听见的地方。”
帝王一愣,随即大笑:“说得好!就凭这句话,你也该去!”
他拍拍陈砚舟肩膀:“朕听闻你诗才冠绝天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说你不敢比古人,那朕问你——你这诗才,可比岑参?”
陈砚舟笑了笑:“岑参写的是边塞,臣写的也是边塞。区别只在于,他是旁观者,而臣……要亲自走进风雪里。”
帝王抚须点头:“好!那朕就等你把这首《白雪歌》,真正唱响在玉门关外!”
陈砚舟双手接过手谕,小心收进袖中。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不再是那个只会写诗的翰林编修了。他是朝廷正式委派的边疆督战使,有权调动文武、临机决断。
宣旨太监默默退到一旁,眼神里满是敬重。他在这宫里传了几十年旨,还从没见过谁能在二十多岁就拿到“便宜行事”的全权任命。
殿外风吹动檐角铜铃,一声轻响。
墙根阴影处,一名黑衣人紧贴宫墙站立,手里握着一把短刀。他盯着殿内那一幕,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他是萧景珩留在宫中的最后一名密探,任务只有一个——盯死陈砚舟的一举一动。
“边疆苦寒,万里迢迢……”他在心里默念,“粮道断绝,敌军环伺……陈砚舟,你这一去,不是建功立业,是送死!”
他悄悄后退两步,准备离开。
而殿内,陈砚舟已整好衣冠,向帝王行最后一礼。
“臣告退。”
“去吧。”帝王挥袖,“记住,朕要的是胜利,更要的是——活着回来的人。”
陈砚舟转身走出大殿,脚步平稳。阳光洒在他肩头,紫袍上的金线一闪一闪。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加快脚步,就像平常出门办公一样自然。
但他知道,这一趟不一样。
袖中的《唐诗三百首》还在微微发烫,新解锁的《白雪歌》不断浮现后续诗句。他已经看到了第二句:“胡天八月即飞雪。”
紧接着,第三句也跳了出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他嘴角动了动。
这诗听着像美景,其实是杀机。八月飞雪,哪来的春风?那是死神吹过的风。
他刚走到宫门台阶前,迎面一辆马车驶来,车帘掀开一角,露出半截银白色碎布——和那天在巷口捡到的一模一样。
车帘很快放下。
陈砚舟脚步没停,只把手伸进袖中,摸了摸那块玉簪。慕容昭宁给的,她说遇险时敲碎它就行。
他没拿出来,也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宫门外长街空旷,风卷起尘土。
他抬脚踏上等候已久的马车。
车轮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