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街上人影稀疏。陈砚舟走在青石板路上,肩膀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他没停下。袖子里那颗药丸还在,他时不时用手指碰一下,确认它没丢。
拐过街角,前面突然乱了起来。
几个仆人慌慌张张从一户人家跑出来,有人喊:“快!快去请太医!李老爷不行了!”
陈砚舟脚步一顿,嘴角微微一扬。
他知道,戏开场了。
他顺着人流走进那座宅子,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厅堂里传来哭喊声,一个穿暗紫锦袍的男人倒在地上,鼻孔流血,耳朵往外冒黑水,脸色发青。
陈砚舟扫了一眼案几——茶壶旁边放着个小瓷瓶,瓶口还沾着一点残液。旁边一张纸,写着“苏——”。
和他留的那张一模一样。
他慢慢走到床边,低头看着那人抽搐的脸。
“这不是赵家那位远亲吗?”他问了一句,声音不大,但刚好能让周围人都听见。
没人回答。屋里一片慌乱。
这时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位须发微白的老者提着药箱进来,身后跟着两名小吏。是太医院副使孙元礼。
他蹲下身子,翻开病人眼皮看了看,又掰开嘴看舌苔,眉头越皱越紧。
他掏出一根银针,蘸了点唾沫,伸进那人口中轻轻一碰。
针尖瞬间变黑,咔的一声断成两截。
孙元礼脸色变了。
他站起身,环视一圈,沉声道:“这是‘断魂露’,西域禁药,毒性极烈。若无北漠雪莲根煎汤灌服,三日内必死。”
屋里顿时炸了锅。
“断魂露?谁敢用这种毒?”
“这可是死罪啊!”
“李老爷平日得罪过谁?”
孙元礼摇头:“此毒民间难见,唯有北漠王庭才有解法。现在就算上报朝廷,调药材也来不及了。”
众人面面相觑,眼看人就要不行。
就在这时,陈砚舟往前走了一步。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一朵干枯的花,泛着淡蓝光泽。
“巧了。”他说,“我这儿正好有一朵北漠雪莲。”
所有人都转头看他。
孙元礼瞪大眼睛:“你……你有这个?”
“朋友送的。”陈砚舟把花递过去,“听说很珍贵,一直没舍得用。现在救人要紧。”
孙元礼接过雪莲,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点头:“是真的。北漠特产,只开花一次,采后立即风干,药效才能保存。”
他立刻命人取药罐来,将雪莲捣碎加水煎煮。
陈砚舟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床上那人。
没过多久,药汤熬好,灌入病人口中。
大约半炷香时间,那人的呼吸渐渐平稳,脸上的黑气开始消退,眼皮动了动。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低呼。
又过了片刻,那人猛地睁开眼,看到床前站着陈砚舟,忽然暴起,一把抓住他衣袖,嘶吼道:“陈砚舟!你敢!”
陈砚舟没躲,也没挣脱。
他俯下身,语气平静:“我敢什么?敢救你命?还是敢把你桌上那瓶毒药拿起来看看?”
他直起身,看向案几:“这茶,是你准备送给十杰的吧?听说你们商量好了,庆功宴上一人一杯,一起喝?”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
几个仆人吓得往后退。
李姓远亲脸色铁青,嘴唇哆嗦:“你……你胡说!我怎么会……”
“那你解释一下。”陈砚舟打断他,“为什么你桌上会有断魂露?为什么会有这张写着‘苏——’的纸?这字迹,和户部账册上虚报修缮费的签名,可是一模一样。”
那人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陈砚舟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是我栽赃你。可问题是——”他顿了顿,“毒药是你自己倒进茶里的,对不对?你昨夜听人说我在户部遇刺,以为有机可乘,想借机除掉我们这些寒门出身的官员,顺便吞下本该分给十杰的差事油水。”
他靠近一步,压低声音:“可惜啊,你贪心太重,连毒药都不舍得交给下人处理,非要亲手操作。”
那人喘着粗气,眼神闪躲。
陈砚舟不再看他,转身对孙元礼拱手:“劳烦太医继续照看,此人虽醒,毒性未清,还需再服两剂。”
孙元礼点头:“放心,我会写诊书呈报太医院备案。”
陈砚舟走出厅堂,外面阳光已经洒满街道。
他站在台阶上,拍了拍衣袖,回头看了眼那扇紧闭的大门。
他知道,这一出还没完。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消息就传开了。
陈府旧宅内,赵氏正坐在铜镜前梳头。丫鬟战战兢兢地递上胭脂盒。
她刚要开口,门外冲进来一个婆子,扑通跪下:“夫人!不好了!李公子喝了毒茶,差点死了!多亏陈砚舟拿出北漠雪莲才救回来!”
赵氏手一抖,胭脂盒摔在地上,红粉撒了一地。
她猛地站起来,一脚踢翻铜镜架,抓起妆匣狠狠砸向墙壁:“这个废物!连杯茶都换不好!”
屋里所有人都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赵氏喘着粗气,指甲掐进掌心:“他还活着?陈砚舟给他解药了?”
婆子颤声答:“活……活了。现在外面都在说,是李公子想毒害十杰,被陈大人当场揭穿。”
赵氏冷笑一声:“揭穿?他倒是会演!那毒明明是冲他去的,怎么反让他当了英雄?”
她来回走了几步,突然停住:“等等……北漠雪莲?他哪来的这东西?”
她盯住丫鬟:“上次北漠来使,有没有接触过陈砚舟?”
丫鬟摇头:“没……没听说。”
赵氏眯起眼:“不可能。那种东西,整个大雍都没几朵。他一个寒门出身的人,怎么可能随身带着?”
她咬牙:“一定是慕容昭宁给的。那个北漠女人,早就和他勾结在一起了!”
她一掌拍在桌上:“废物!蠢货!一群饭桶!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留着干什么!”
屋外风起,吹得窗纸哗哗响。
而街口,陈砚舟正慢悠悠往自家方向走。
他路过一家早点铺子,买了碗热汤面,蹲在路边吃了一口。
刚咽下,远处传来马蹄声。
一辆马车由远及近,车帘掀开一角。
守城将军探出头,冲他喊:“陈大人!吃早饭呢?”
陈砚舟抬头,笑了笑,嘴里还嚼着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