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上一片死寂。
那群刚刚还喧闹不已的勋贵子弟,此刻像是被集体施了定身法,一个个僵在原地。他们的视线在不远处昏死过去的东瀛壮汉和站在场中、连衣角都没乱一下的陈猛之间来回移动。
恐惧,是一种比黄金和地契更直接的语言。
陈猛没有看那个倒地的壮汉,他的动作很平淡,只是收回了撞击的肩膀,仿佛刚刚只是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
他转过身,重新面对那群已经完全被吓傻的勋贵子弟,再次指了指地上的那堆石头,然后又指了指演武场的起点。
“现在,还有谁对课程有疑问吗?”
没有人回答。
那些之前还满口“泥腿子”、“武夫”的公子哥,现在一个个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安郡王的小儿子赵琪,脸色白得和纸一样。他看着不远处被两个自家仆人手忙脚乱抬走的护卫,又看了看陈猛,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里干得发不出半点声音。
陈猛走到他的面前。
赵琪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现在,可以上课了吗?”
陈猛的音调没有任何变化,但听在赵琪的耳朵里,却比他父王的怒喝还要有分量。
赵琪的嘴唇哆嗦着,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可……可以。”
“很好。”陈猛点了点头,不再理他,转身走回高台,拿起一个铜皮喇叭。
“所有人,选取负重石,到起点集合。一炷香之内,没到的人,学分扣五分。”
这一次,没人再抱怨。
那群平日里前呼后拥的公子哥,争先恐后地冲向那堆石头,动作之迅猛,仿佛那不是惩罚,而是什么天大的赏赐。
很快,演武场的起点处,站满了歪歪扭扭的队伍。每个人身上都用粗麻绳绑着一块大小不一的石头,狼狈不堪。
陈猛看了一眼天色,然后亲自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跟着我,跑。”
说完,他便迈开步子,沿着演武场的草地跑道,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跑了起来。
他的步伐稳定,呼吸悠长,每一步的距离都相差无几。
纨绔们咬着牙,骂骂咧咧地跟了上去。
刚开始的一圈,大部分人还能勉强维持阵型。可到了第三圈,队伍就彻底散了。
“不行了……我……我不行了……”一个平日里酒色过度的侍郎公子,第一个扔掉身上的石头,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仿佛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一大半的人都停了下来,东倒西歪地散在跑道上,哀嚎声此起彼伏。
赵元带着几名鬼神营的卫士,面无表情地提着早就准备好的木桶,走了过去。
“哗啦!”
冰凉刺骨的井水,从一个公子哥的头顶浇了下去。
“啊!咳咳咳!”那公子哥一个激灵,从地上跳了起来,冷得浑身打颤。
“哗啦!”“哗啦!”
一桶桶凉水,精准地浇在每一个停下脚步的人身上。
“陈猛!你这是虐待!我要去告御状!”
“我爹是吏部尚书!你等着!”
被浇醒的纨绔们又恢复了一些气力,开始破口大骂。
陈猛停下脚步,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们。
“继续跑,或者,现在就滚出讲武堂。”他举起手中的铜皮喇叭,“凡是今日退出的,我会亲自写一份评语,送到各位的府上,并上奏陛下,言明此人不堪大用,建议永不录用。”
骂声戛然而止。
他们可以不在乎学分,可以不在乎考评,但“永不录用”这四个字,像四座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这意味着,他们这辈子,都将被彻底钉在“废物”的耻辱柱上。
在仕途和尊严面前,一桶冷水,又算得了什么。
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这群人再次跟上了队伍。
当最后一圈跑完,陈猛在起点处停下脚步时,他身后的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人。
每一个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脸色惨白,胸口剧烈起伏,出气多,进气少。
赵琪瘫在地上,感觉自己的肺都要烧起来了。他望着站在那里,气息平稳,连汗都没出多少的陈猛,心里第一次涌起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
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人。
陈猛看了一眼地上如同死狗般的众人,清了清嗓子。
“不错,比我预想的要好一点。热身结束,现在开始今天的正式训练。”
热身?
结束?
所有躺在地上的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陈猛。
这要命的五公里,居然只是热身?
“正式训练?”赵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你还想干什么?”
陈猛没有回答他,而是对着赵元和那几名鬼神营的卫士点了点头。
赵元等人立刻出列,站成一排。
“今天的训练内容很简单。”陈猛的声音通过铜皮喇叭,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三百个俯卧撑,三百个深蹲,三百个仰卧起坐。”
说完,他亲自示范。
“俯卧撑,身体呈一条直线,核心收紧,下放至胸口离地一拳,推起至手臂完全伸直。”
他的动作标准得如同教科书,一口气,轻松惬意地做了三十个,然后起身,拍了拍手。
“深蹲,双脚与肩同宽,腰背挺直,下蹲至大腿与地面平行。”
他再次示范,动作流畅,节奏均匀。
鬼神营的卫士们,跟着他的口令,整齐划一地做着动作,仿佛这些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
演武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刚刚还觉得自己跑完五公里已经是个奇迹的纨绔子弟们,看着那三个“三百”,彻底崩溃了。
一个心理防线比较脆弱的侯爵世子,再也绷不住了,他躺在地上,手脚并用地扑腾着,放声大哭起来。
“我不练了!我要回家!呜呜呜……我娘要是知道我在这里受这种苦,会心疼死的……”
他的哭声像是一个信号,好几个公子哥也跟着抽泣起来,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凄惨。
陈猛对此充耳不闻。
他等到哭声稍歇,才不紧不慢地拿起铜皮喇叭,宣布了今天的最后一条规则。
“每完成一个标准动作,计零点零一学分。”
他停顿了一下,让所有人都听清楚。
“今日训练量,完不成的,倒扣十学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