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勇呆立当场，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又挺了挺胸膛。他完全没弄明白，为什么全家人跪迎的感人场面，会变成一场突如其来的肌肉围度检查。
周围的族人也是一头雾水，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场面瞬间变得十分尴尬。
还是陈老太爷先反应了过来，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这诡异的气氛。
“都起来！像什么样子！”
老太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扶着下人的手站直了身子，走到陈猛面前，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情绪复杂。
“跟我来书房。”
陈老太爷丢下这句话，便拄着拐杖，转身向府内走去。
陈猛冲着还在发愣的陈勇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继续努力”的示意，然后才跟上了祖父的脚步。
书房内，檀香幽幽。
陈老太爷亲手为陈猛沏了一杯茶，滚烫的茶水注入杯中，他的手却稳得出奇。
“金銮殿上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老太爷将茶杯推到陈猛面前，“好，打得好。我陈家这么多年，就没这么扬眉吐气过。”
陈猛端起茶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老太爷话锋一转，面容变得严肃起来。
“但是，你不要以为扳倒了一个李延年，李家就完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李家在朝中的盘根错节，远超你的想象。一个户部尚书，不过是他们伸在外面最长的一根枝干罢了。”
“我知道。”陈猛吹了吹茶水的热气。
“你不知道！”老太爷的声音陡然提高，“李家的根，扎在后宫！当今圣上最宠爱的李贵妃，就是李延年的亲侄女！你今日在金銮殿上，等于是在她脸上狠狠刮了一刀！这枕边风的厉害，你懂不懂？”
陈猛放下茶杯，抬起头，看着一脸忧色的祖父。
“贵妃？”
他开口，语调平稳。
“只要她也是人，就有弱点。是人，就得吃喝拉撒，就会生老病死。她的身体，难道是铁打的？”
陈老太爷愣住了。
他准备了一肚子关于权谋、关于退让、关于保存实力的说教，却被这样一句匪夷所思的话，给堵得严严实实。
是啊，贵妃也是人。
可这跟朝堂争斗，有什么关系？
看着祖父茫然的模样，陈猛没有再解释。有些事情，做出来，比说出来更有用。
他站起身，对着老太爷深深一躬。
“祖父，孙儿明白您的苦心。但时代变了，陈家，也该换个活法了。您早些歇息，注意腰椎，少坐硬凳子。”
说完，他便退出了书房，留下陈老太爷一个人，对着那杯袅袅升起热气的茶，久久不语。
陈猛刚走出书房，就看到苏婉晴提着一盏灯，在廊下等他。夜风吹动她的裙摆，灯火映着她的侧脸，平添了几分柔和。
“都谈妥了？”苏婉晴迎了上来。
“嗯，老人家需要点时间接受新事物。”陈猛活动了一下肩膀，“你呢？回京之后，有什么打算？”
苏婉晴嘴角微微上扬。
“生意人的事，自然是在商言商。我已经在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盘下了一座三层的酒楼。”
“哦？”陈猛来了兴致。
“酒楼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苏记·极味轩’。”苏婉晴的眼里闪动着光彩，“咱们的雪盐，不能只当盐卖，那就太浪费了。我要用它，做出全京城独一无二的养生菜。这京城的达官贵人，最不缺的就是钱，最缺的，就是命。”
陈猛听完，忍不住笑了起来。
“养生？这个我熟。”
他看着苏婉晴，像是在看一个心意相通的战友。
“开业那天，我给你请一帮客人来捧场。”
“你的那些……朋友？”苏婉晴的语气有些迟疑。陈猛在京城的那群狐朋狗友，名声可不怎么好。
“他们不是朋友。”陈猛摇了摇头，“他们是最好的招牌，也是第一批客人。”
三日后，朱雀大街。
“苏记·极味轩”正式开业。没有敲锣打鼓，没有舞狮助兴，甚至连一挂鞭炮都没放。
可酒楼门口，却停满了全京城最奢华的马车。一群衣着光鲜的纨绔子弟，正众星捧月般围着一个人。
“猛哥！你可算回来了！我的天，你现在可是咱们京城的活传奇！单手拆门板，那段评书我都听八遍了！”
“何止啊！我爹说，你在金銮殿上，当着陛下的面，把那三颗倭寇头颅拿出来的时候，兵部尚书的胡子都吓白了！”
“猛哥，以后您就是我亲哥！谁敢惹您，我第一个不答应！”
这群昔日的狐朋狗友，此刻看着陈猛，就像看着一尊从天而降的战神。敬畏、崇拜、还有一丝恐惧，混杂在一起，写在每个人的脸上。
陈猛没有理会他们的吹捧，他只是挨个打量了一遍。
片刻之后，他失望地摇了摇头。
“看看你们一个个。”
他一开口，周围的喧闹立刻停了下来。
“酒色过度，脚步虚浮，一个个看着人高马大，其实下盘松散，核心无力。昨天晚上，是不是又通宵听曲了？”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众人头上。一个锦衣公子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脸上有些挂不住。
“猛哥，这不是……这不是为您接风洗尘嘛。”
“给我接风？”陈猛向前一步，那股在战场上磨砺出的煞气不经意间散出，压得面前这群人喘不过气。
“就你们这身子骨，给我提鞋都不配。别说上阵杀敌了，跑个五里地，怕是就要当场猝死。”
这话说的极不客气，但没有一个人敢反驳。
陈猛看着他们难看的脸色，话锋一转。
“不过，也不是没救。”
他拍了拍手，一名卫士立刻端上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一叠制作精美的鎏金卡片。
“这是‘极味轩’的会员卡，不卖，只送给有缘人。”陈猛拿起一张卡片，在指间把玩，“凭此卡，可以在这里享受顶级的养生膳食。当然，光吃不动，那是喂猪。”
他扫视众人，一字一句地开口。
“从明天开始，每天卯时，到我府上集合。我亲自传授你们一套‘皇家御用强身术’。什么时候你们能单手做五十个俯卧撑，什么时候才算真正入了我的门。”
皇家御用？这名头太吓人了。
一个胆子大的公子哥忍不住小声嘀咕：“猛哥，不就是扎马步、俯卧撑吗？这……这跟皇家有什么关系？”
陈猛听到了，他没有生气，只是把手里的鎏金卡片随手一丢。
那张卡片在空中划出一道笔直的线，没有丝毫下坠，最后“咄”的一声，竟是齐根没入了酒楼门口那根坚硬的紫檀木柱之中。
全场，鸦雀无声。
那群纨绔子弟，看着那根还在微微颤动的木柱，又看了看陈猛那只平平无奇的手，喉咙里发出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
“有谁，不想练吗？”陈猛平静地问。
下一刻，所有人疯了一样地冲向那个托盘，为了抢到一张会员卡，差点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