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陆宅就被陆清清的孕吐给惊动了。
苏未曦刚下楼，就听见卫生间里传来一阵阵干呕声，周时砚站在门外，手里端着杯温水，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怎么样了？”苏未曦走过去问。
周时砚摇摇头，声音里满是心疼：“从早上起来就吐了三回了，什么都吃不下。”
话音未落，卫生间的门开了。陆清清扶着门框走出来，脸色白得像纸，眼睛下面挂着淡淡的青黑。
“我的妈呀……”她有气无力地瘫在周时砚身上，“怀个孕怎么这么难受……”
沈静怡闻声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小碗白粥：“来，清清，喝点粥垫垫。什么都不吃可不行。”
陆清清看着那碗白粥，喉咙又一阵翻滚，赶紧捂住嘴。周时砚忙把她扶到沙发边坐下，轻轻拍着她的背。
“妈，她这样真的没事吗？”周时砚看向沈静怡，眼神里全是担忧。
“正常反应，我怀夜北那会儿也吐得厉害。”沈静怡把粥放在茶几上。
“不过清清这个反应是有点大。等会儿让家庭医生来看看，开点维生素b6，能缓解孕吐。”
正说着，陆夜北也下楼了。看到客厅里的情景，他脚步顿了顿，走过来。
“还是不舒服？”他问陆清清。
陆清清点点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陆夜北看向周时砚：“今天别去公司了，陪着她。需要什么直接联系医院。”
“谢谢陆总。”周时砚应道。
“一家人说什么谢。”陆夜北摆摆手，转向苏未曦，“你工作室今天有事吗？”
苏未曦想了想：“上午要开个会，下午能空出来。”
“那中午我去接你，一起吃个饭？”陆夜北说。
“好啊。”苏未曦点头。
两人吃了早饭，陆夜北开车送苏未曦去工作室。路上，苏未曦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你昨天说周时砚查的那个专门挖隐私的团队，有眉目了吗？”
陆夜北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有点线索。周时砚查到一家注册在伦敦的咨询公司，表面做商业尽调，但私下接一些‘特殊调查’的活儿。他们很谨慎，客户资料都是单线联系，很难追溯。”
“那怎么办？”苏未曦蹙眉。
“总有办法。”陆夜北的语气听不出波澜，“这种团队最怕两件事：一是客户赖账，二是名声臭了。周时砚已经在想办法接触他们内部的人，只要找到突破口，就能顺藤摸瓜。”
苏未曦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我总觉得……这次的事情，比齐炜那次更危险。”
“危险是肯定的。”陆夜北腾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但再危险，也不能让这些人以为你好欺负。这次退缩了，下次他们会变本加厉。”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苏未曦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车子停在工作室楼下。苏未曦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陆夜北忽然拉住她。
“晚上早点回来。”他说，“妈说想一家人吃顿饭。”
苏未曦笑了：“好。”
她下车走进大楼，陆夜北的车在原地停了几秒，才缓缓驶离。
上午的会议是关于“破晓”系列的生产进度。苏未曦坐在长桌的一端，听着团队成员汇报，时不时提出修改意见。
“未曦姐，钛金属的阳极氧化工艺还有些不稳定，出来的颜色深浅不一致。”负责工艺的小王皱着眉头说。
苏未曦翻看着样品照片：“跟陆氏新材料实验室联系过了吗？他们那边的专家怎么说？”
“联系过了，说是氧化液的配比需要微调，建议我们再试几个批次。”
“那就抓紧试。”苏未曦说，“另外，钻石的镶嵌方案我觉得可以再优化一下。现在这个爪镶虽然隐形，但角度太锐利，可能会刮到衣服。”
她说着，拿起桌上的草图，用笔在上面勾画了几处：“改成微弧形的爪头，既不影响视觉效果，也安全。”
“明白。”小王记下来。
会议开了两个小时才结束。苏未曦回到办公室，刚坐下，手机就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是瑞士。
她的心猛地一跳。
犹豫了几秒，她还是接了起来：“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声音，听不出男女：“苏女士，早上好。”
苏未曦握紧手机：“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那声音干巴巴地说，“重要的是，我知道您最近在调查一些事情。关于埃里克·勒布朗，关于一些陈年旧事。”
苏未曦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有些水太深，您最好不要蹚。”对方顿了顿，“勒布朗的事情，只是一次小小的提醒。如果您和陆先生继续追查下去，下一次，可能就不是威胁一个评委这么简单了。”
赤裸裸的警告。
苏未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在威胁我？”
“不，是忠告。”对方说，“您有才华，有幸福的家庭，何必为了些陈年旧事，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放下吧，对大家都好。”
“如果我不呢？”苏未曦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声低笑：“那就祝您好运了，苏女士。希望您的‘破晓’系列，能真的让您浴火重生，而不是……”
话没说完，电话被挂断了。
忙音在耳边回响，苏未曦坐在椅子上，手脚冰凉。对方不仅知道他们在调查，还知道“涅盘”系列的名字——这绝对不是巧合。
她立刻拨通了陆夜北的电话，把刚才的通话内容告诉了他。
陆夜北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苏未曦以为信号断了。
“夜北？”
“我在。”他的声音很沉，“对方比我想象的还要了解我们。‘涅盘’系列的名字，我只在家庭内部提过。”
苏未曦心里一寒：“你是说……家里有内鬼？”
“不一定。”陆夜北说，“也可能是工作室那边泄露出去的。或者，对方通过别的渠道知道了你的设计主题。”
他顿了顿：“这件事我来处理。你现在立刻回家，我让周时砚去接你。”
“可是工作室这边……”
“让助理处理。”陆夜北的语气不容置疑，“听话，未曦。”
苏未曦咬了咬唇：“好。”
挂了电话，她立刻叫来助理小杨，简单交代了几句，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小杨看她脸色不对，担心地问：“未曦姐，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苏未曦勉强笑了笑，“家里有点事，我先回去。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小杨点点头，但眼里满是担忧。
半小时后，周时砚的车停在了工作室楼下。苏未曦上车后，发现周时砚脸色也不太好。
“清清怎么样了？”她问。
“还是吐，但医生来看过，说指标都正常，就是孕吐反应比较严重。”
周时砚一边开车一边说，“陆总让我先送您回老宅，他处理完公司的事就回去。”
苏未曦点点头，没再说话。
车子一路驶向陆宅。路过市中心时，苏未曦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忽然想起多年前，她还是那个为了生计奔波的小设计师，每天挤地铁上下班，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工作室。
那时候的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卷入这些复杂的漩涡里。
“夫人，”周时砚忽然开口，“陆总让我提醒您，最近进出注意安全。我已经安排了人暗中保护您和小姐。”
苏未曦心里一暖：“谢谢。你自己也要小心，清清现在怀着孕，更需要你保护。”
周时砚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我知道。”
回到陆宅，沈静怡正陪着陆清清在花园晒太阳。陆清清的脸色比早上好了一些，但还是很苍白。
看到苏未曦回来，她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
“未曦……快来陪我……我要无聊死了……”
苏未曦走过去，在她旁边的藤椅上坐下：“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至少不吐了。”陆清清叹了口气，“就是没胃口，看见什么都想吐。”
沈静怡在一旁织着小毛衣，闻言笑道：“正常，我怀你的时候也是。过了头三个月就好了。”
“还要熬两个月啊……”陆清清哀嚎一声，倒在躺椅上。
苏未曦看着她，心里既心疼又好笑。陆清清一直都是活力四射的样子，现在这副蔫蔫的模样，还真让人不习惯。
“对了未曦，”陆清清忽然坐起来，“我听说你那个‘涅盘’系列特别棒，什么时候能做好？我要预定一套！”
苏未曦愣了愣：“你怎么知道‘涅盘’系列？”
“我哥说的啊。”陆清清理所当然道，“前几天吃饭的时候，他说你在准备新系列，叫‘涅盘’，寓意特别好。”
苏未曦的心沉了沉。如果是陆夜北在家里说的，那知道的人就有限了。除了家里人，就只有当时在场的……
她忽然想起，那天家庭聚餐，到底谁还在。
“未曦？你怎么了？”陆清清看她发呆，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没事。”苏未曦回过神来，“等做好了，第一个给你看。”
“说定了！”陆清清高兴起来，但很快又蔫了，“不过我得先熬过这该死的孕吐……”
三人正说着话，陆夜北回来了。他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纸袋，走过来递给陆清清。
“什么呀？”陆清清接过来。
“周时砚说你没胃口，我路过那家你最喜欢的点心店，买了些清淡的糕点。”陆夜北说。
陆清清打开纸袋，里面是几样做工精致的点心和一盒酸梅。她眼睛一亮，拿起一颗酸梅放进嘴里，眯起眼睛：“嗯……这个好吃！”
沈静怡见状笑道：“还是你哥懂你，知道你这时候想吃酸的。”
陆夜北在苏未曦身边坐下，低声问：“没事吧？”
苏未曦摇摇头，用眼神示意他稍后再说。
一家人聊了一会儿，陆清清终于有了些精神，开始畅想宝宝出生后的生活。
“我想要个女儿，可以给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摸着肚子说，“不过时砚说儿子女儿都好，他都喜欢。”
“周特助是个好男人。”沈静怡欣慰地说。
“那当然。”陆清清得意地扬起下巴，“我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晚饭后，陆夜北和苏未曦回到房间。关上门，苏未曦立刻把今天电话里的内容详细告诉了他。
陆夜北听完，脸色凝重。
“对方提到了‘涅盘’，说明他们不仅知道我们在调查，还知道我们的日常生活细节。”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这不是一般的对手。”
“你觉得会是谁？”苏未曦问。
陆夜北转过身，目光深邃：“有几种可能。一是张七那边不甘心，换了个更隐蔽的方式报复；二是齐家在海外还有残余势力；三是……我们以前得罪过的，但被我们忽略的人。”
“会不会是商业竞争对手？”苏未曦问。
“也有可能。”陆夜北点头，“但商业竞争一般不会用这种手段，太下作，风险也高。一旦暴露，就是身败名裂。”
他走过来，握住苏未曦的手：“不管是谁，既然他们敢动到你头上，我就不会放过他们。”
苏未曦靠进他怀里，轻声说：“我有点怕。”
“怕什么？”
“怕他们伤害你和孩子。”苏未曦抬起头，看着他，“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我有你，有曦宸和曦然，还有这个家。我不想因为我的事，连累你们。”
陆夜北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傻瓜。我们是一家人，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的麻烦就是我的麻烦，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
他的话语坚定而温暖，苏未曦的眼眶有些发热。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她问。
“以不变应万变。”陆夜北说，“对方既然打电话警告，说明他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我们继续查我们的，但要更谨慎。周时砚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安保，家里和工作室都会加强保护。”
他顿了顿：“另外，我想给你安排个保镖，平时跟着你。”
苏未曦愣了愣：“不用这么夸张吧？”
“有必要。”陆夜北语气严肃，“你现在不是普通设计师，你是陆太太。有些人动不了我，可能会从你下手。我不能冒这个险。”
苏未曦看着他的眼睛，知道他决定了的事很难改变，便点了点头：“好吧。”
“乖。”陆夜北揉了揉她的头发，“早点休息，明天我陪你去工作室。”
“你不用去公司吗？”
“公司的事可以放一放。”陆夜北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安全。”
苏未曦心里一暖，没再说什么。
夜深了，陆宅渐渐安静下来。苏未曦躺在床上，听着身边陆夜北均匀的呼吸声，却怎么也睡不着。
那个经过处理的声音一直在她脑海里回响：“希望您的‘涅盘’系列，能真的让您浴火重生，而不是……”
而不是什么？
她想不出答案，但直觉告诉她，那绝不是好话。
窗外月光如水，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淡淡的光斑。苏未曦翻了个身，轻轻叹了口气。
“还没睡？”陆夜北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嗯。”苏未曦应了一声。
陆夜北侧过身，将她揽进怀里：“别想了，睡觉。”
他的怀抱温暖而安稳，苏未曦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放空思绪。
是啊，想太多也没用。该来的总会来，她能做的，就是和他一起面对。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沉沉睡去。梦里，她看见自己站在一片废墟之上，手里握着一枚闪闪发光的珠宝。
废墟之下，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但她看不清。
她只是紧紧握着那枚珠宝，告诉自己不能放手。
那是她的梦想，她的心血，她的一切。
谁也别想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