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立刻来到三楼。
307的门虚掩着,推开门。
这是间标准的六人宿舍,只不过环境实在不怎么样,墙壁黑乎乎的,摆着三张上下铺的铁架床。
床板上光秃秃的,只剩下几张发黄的报纸。
地上散落着一些没带走的破烂鞋子和零食包装袋,墙角结着厚厚的蜘蛛网。
宋清禾踏进宿舍,小白从她怀里跳了下来,鼻子在空中嗅了嗅,随即皱了皱眉,似乎对这里的气味很不满意。
“出事的那几个工人,睡哪几张床?”宋清禾问道。
主管指了指靠窗户的那两张上下铺,“就是这两张。”
宋清禾点了点头,径直走向那两张床。
她先是绕着床架走了一圈,然后蹲下身,仔细检查床底。
她伸手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摸索着,很快,她的手指在靠窗那张床的床脚下停住了。
那里有一块颜色比周围深一些的水泥,看起来像是后来修补过的。
宋清禾用指甲在那块水泥上轻轻一划,一层松散的水泥粉末掉了下来。
她从布包里掏出一把小巧的工兵铲,对着那块地方轻轻一撬,一小块水泥应声而碎,露出了下面埋着的东西。
那是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小物件,只有指甲盖大小。
宋清禾用纸巾将其捏起,打开红布,里面是一小截断掉的绣花针尖,针尖上还沾着一丝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
“这是什么?”张建国凑过来看。
“这是折骨针,厌胜术里用来让人筋骨受损、意外受伤的。这针尖必须是沾过产妇血的,取新生与折损的相冲之意。埋在人常待的地方,受其气场影响,那人走路都能平地摔跟头。”
主管一听,脸色都白了,“太巧了,摔断腿的小李和崴了脚的小孙,就睡在这张床上。”
宋清禾没说话,又走到另一张床边。
如法炮制,她在同样的床脚位置,也发现了一块修补过的水泥地。
撬开之后,里面同样用红布包着东西。
这次是一颗米粒大小的石子,和一小撮混着黑色粉末的香灰。
“这是崩牙石和破口灰。石头是取自墓碑上的,香灰则是庙里烧给横死之人的。这两样东西混在一起,埋在床下,能让人莫名其妙牙齿出问题,或者口舌生疮,说话漏风。”
“喝凉水崩了牙的老赵,和搬东西闪了腰的小王,就睡这张床……这、这也太准了。”
张建国看着这两样阴损的东西,气得脸都歪了,“妈的!这王八蛋不光是要害我,连我厂里的工人都不放过!他跟这几个人也有仇?”
宋清禾将两件厌胜之物收好,没有立刻回答。
她心里有个疑团越来越大。
如果施术者真的只是一个与张建国结仇的木匠,他又是怎么精准地知道这四个工人的床位,并且有机会潜入宿舍,神不知鬼不觉地埋下这些东西?
除非……
“这个宿舍,之前是住了六个人吗?”宋清禾看向人事主管。
主管摇了摇头:“不是,一直就住了五个人。那四个辞职后,剩下的那个小吴,我就把他调到别的宿舍去了。”
“那五个人,平时关系怎么样?”
主管想了想答道:“关系似乎不太好,那个小吴呢,快四十了,人很老实,平时不怎么说话,总是被他们四个欺负。”
张建国冷哼一声,“那肯定就是他了!都住一个宿舍,除了他还有谁能这么方便下手!”
宋清禾却摇了摇头:“没有证据,不能这么快下定论。这样,先去查监控。厂里的冲床那么精密,不是谁都能随便拆开的,查一下出事前后,有谁接触过那台机器。”
一行人立刻赶往监控室。
负责安保的队长调出了事发前半个月的监控录像。
由于时间跨度大,录像文件很多,几个人盯着屏幕,眼睛都快看花了。
就在大家快要放弃的时候,宋清禾忽然指着屏幕的一角:“停!倒回去五秒,放大那个角落。”
画面定格,放大。
只见在一个凌晨三点的深夜,一个穿着蓝色工服的瘦小身影,鬼鬼祟祟地溜进了仓库。
他熟练地断掉了那一区域的电源,然后拿着工具,在数控冲床边忙活了十几分钟,最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虽然画面有些模糊,光线也很暗,但那身形和动作,张建国和人事主管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吴江!还真是他!”主管惊呼出声。
宋清禾也没想到,凶手竟然这么快就锁定了。
张建国气得七窍生烟,一拳砸在桌子上,“他妈的,老子待他不薄,他竟然在背后捅我刀子!把他给我叫过来!”
主管不敢耽搁,立刻打电话叫人。
很快,那个名叫吴江的工人就被带到了会客室,看到老板和主管都在,他似乎有些莫名其妙,局促地站在那里。
张建国二话不说,就把监控视频甩他面前。
“吴江!你他妈的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害我?还在宿舍害你的工友!老子平时哪里亏待你了?”
吴江看到监控视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只是嘴唇微微动了动,没有说话。
张建国见他不吭声,更加火大,“你以为装哑巴就没事了?你往我新买的机器里塞那玩意儿是什么意思?啊?那机器多少钱你知道吗?你十辈子的工资都赔不起!你想让我工厂倒闭是不是?想让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没饭吃是不是?!”
吴江似乎被这句话刺激到了,终于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透出一股怨恨,冷笑道:“倒闭了最好,你这种黑心老板根本不配赚钱!”
“你——!”张建国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上来。
吴江继续怒道,“你也别把话说得那么好听,什么大家的饭碗?那是你的金饭碗吧?你把我们该有的加班费都克扣了,拿我们汗珠子摔八瓣换来的钱,去买你那个什么能下金蛋的破机子,不就是想提高效率多赚点钱,好去换一辆库里南吗?凭什么?凭什么你的车越换越好,我们的日子越过越糟?!”
他的情绪激动起来,声音也拔高了好几度。
张建国被这番话怼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那套“我是为大家好”的说辞在赤裸裸的现实面前被撕得粉碎,一时间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