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质守卫雕像——或者说,石傀——缓缓转动着沉重的头颅,镶嵌红晶的双眼如同两点燃烧的炭火,锁定了闯入甬道的九人。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沉重的压迫感和冰冷的杀意,已如实质般弥漫开来。手中那柄巨大的石斧,斧刃虽然钝拙,却隐隐有暗红色的能量纹路流转,显然并非凡物。
“我来主攻,老张、老李侧翼牵制,其他人保护林司丞和赵先生,找机会!”谢无忧语速极快地下令,同时身体已如离弦之箭般弹射而出,直扑石傀下盘!他知道,对付这种大体型、高防御的敌人,必须避开正面,寻找关节或能量核心。
被点名的两名老兵毫不犹豫地一左一右散开,举起臂盾和短矛,吸引石傀的注意力。其余人迅速将林知理、赵琰和王九斤护在中间,向甬道一侧的凹处移动。
石傀的反应并不迅捷,但势大力沉。面对谢无忧的疾冲和两侧的骚扰,它只是简单地抬起石斧,然后朝着冲在最前的谢无忧,重重劈下!
石斧破空,带着沉闷的风压和一股诡异的、仿佛能迟滞人行动的能量波动!谢无忧瞳孔一缩,前冲之势硬生生止住,身体向侧后方急退!石斧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砸落在地!
轰!!
碎石飞溅,坚硬无比的暗青色甬道地面,竟被砸出一个浅坑!冲击波带着碎石和能量乱流向四周扩散,逼得侧翼的两名老兵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妈的,力气真大!”谢无忧啐了一口,眼中战意更浓。他看出石傀动作僵硬,转身缓慢,一击之后有短暂的“僵直”。就在石傀抬起石斧准备再次攻击时,他已如鬼魅般绕到石傀侧后方,手中军刺灌注真气,狠狠刺向其左腿膝关节后方一处不起眼的、纹路略有不同的缝隙!
叮!
一声脆响,火星四溅!军刺竟未能刺入,只留下一道白痕!谢无忧手臂被震得发麻,心中骇然:这石傀的材质和防护远超预料!
石傀似乎被这一击激怒,缓慢转身,石斧横扫!谢无忧急忙伏低身体,石斧带着呼啸的风声从他头顶掠过。两侧的老兵趁机用短矛猛刺石傀的腰肋和腿侧,同样只留下浅浅的白点,根本无法造成实质伤害。
“普通攻击无效!”谢无忧急退,拉开距离,脑中飞速思索,“关节处防御同样坚固!能量核心在哪里?”
“眼睛!红晶!”王九斤在后方突然喊道,“我‘看’到……能量像血一样,从很深的地方流上来,最后都聚在眼睛里!那眼睛……是‘锁’也是‘开关’!”
眼睛!谢无忧抬头望去。石傀高达近两丈,双眼位置离地也有一丈五六,且有石斧防护,极难攻击。
“掩护我!”谢无忧对两名老兵喊道,同时从腰间摸出一枚墨十七特制的“穿甲爆裂锥”——前端是掺了星陨铁的精钢锥头,后面连接着小型爆炸符和延时机关。
两名老兵会意,再次悍不畏死地冲上前,用臂盾和短矛吸引石傀攻击,甚至故意卖个破绽,让石傀的注意力被他们吸引。石傀果然挥斧砸向其中一人,那人勉强用臂盾格挡,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震得倒飞出去,臂盾碎裂,口喷鲜血,但为谢无忧争取了宝贵的一瞬!
就在石斧抬起、石傀上身微微前倾的刹那,谢无忧抓住机会,身形如猿猴般蹿上旁边略凸起的岩壁借力,整个人腾空而起,手中“穿甲爆裂锥”如同流星,直射石傀左眼的红色晶石!
石傀似乎察觉到了威胁,头颅下意识地一偏!
砰!
爆裂锥没能命中晶石中心,却狠狠扎在了晶石下方的石质眼眶边缘!锥头深深嵌入,后面的爆炸符随即触发!
轰隆!
一声闷响,火光和碎石在石傀头部左侧炸开!石傀整个头颅被炸得向后一仰,左眼处的红晶光芒剧烈闪烁,忽明忽暗,眼眶边缘裂开数道缝隙,暗红色的、如同熔岩般的粘稠能量从裂缝中渗出!
石傀发出一种低沉、仿佛岩石摩擦般的嘶吼,动作明显变得更加狂乱和暴戾!它不再理会侧翼的老兵,独眼死死锁定落回地面的谢无忧,石斧高举,斧刃上的暗红纹路骤然亮起,一股更加狂暴的能量在斧刃汇聚!
“小心!它要放大招!”赵琰急喊,探测罗盘指针疯狂跳动。
谢无忧面色凝重,知道自己激怒了这尊守卫,但也成功重创了它一只“眼睛”。他迅速评估距离和石傀的攻击前摇,准备再次闪避。
就在这时,一直紧握青鸾令、观察着石傀能量流动和甬道纹路关联的林知理,忽然开口:“等等!别硬拼!”
她快步上前,不顾危险,站到了谢无忧侧前方,将青鸾令高高举起,对准了石傀——不是那只完好的右眼,而是它胸口正中,一处之前被众人忽略的、极其细微的、仿佛天然形成的圆形凹陷纹路!
“它不是单纯的杀戮机器!”林知理声音清越,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它是‘星柩’系统早期的自动守卫单元之一,核心指令是‘验证与格杀’!验证优先于格杀!我们刚才触发了‘格杀’模式,是因为我们被判定为‘非授信者’!但现在,它受损,核心逻辑可能出现短暂混乱,是‘验证’窗口!”
她的话速极快,同时,一股温和但坚韧的精神力量通过青鸾令散发出去,并非攻击,而是尝试与石傀胸口那处凹陷纹路,以及周围甬道壁上流淌的银色光晕产生共鸣!
“王九斤!用你的感知,模仿兀鲁斯长老他们那种‘星眸守卫’的气息和能量波动!赵琰,读出这附近甬道纹路的基准能量频率!”林知理急令。
王九斤一愣,随即闭目凝神,努力回忆在“第三观测站”感应到的那三位垂死萨满身上的、那种与“星柩”紧密相连的、古老而纯净的气息,并尝试通过自己与网络的“连接”,模拟出类似的“信号”。
赵琰则立刻将探测罗盘对准最近的一段甬道壁,快速报出一串复杂的频率参数。
就在石傀蓄满能量的石斧即将劈下的瞬间——
林知理手中的青鸾令骤然爆发出强烈的、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光芒!那不再是银白色,而是带着淡淡金色光晕的、仿佛蕴含着古老智慧与权威的光辉!光芒照射在石傀胸口的凹陷纹路上,那纹路如同被激活,竟然开始吸收青鸾令的光芒,并反向投射出一片巴掌大小、由光线构成的、不断变幻的立体符文阵列!
与此同时,王九斤模拟出的、微弱但神似的“守卫气息”,以及赵琰读取的甬道基准频率,似乎也通过某种无形的场,与青鸾令的光芒、石傀胸口的符文阵列产生了微妙的共振!
石傀即将落下的石斧,骤然僵在半空!它那只完好的右眼红晶光芒急促闪烁,仿佛在进行高速的“识别”与“验证”。胸口投射出的符文阵列也在飞快变幻、比对。
时间仿佛凝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几息之后,符文阵列停止了变幻,定格成一个复杂的、由多重同心圆和几何符号构成的稳定图案。石傀右眼的红光逐渐稳定下来,虽然依旧冰冷,但那股狂暴的杀意却如潮水般退去。它缓缓地、有些僵硬地放下了石斧,沉重的身躯向后退了两步,让开了通往甬道深处的道路。胸口的符文阵列也随之消散。
“验证……通过……”一个极其微弱、仿佛来自岩石本身深处的、模糊的意念波动,传入林知理的感知,“临时权限……授予……持‘基础信物’(青鸾令)者及……疑似‘次级节点生命体’(王九斤)……可通过此廊道……前往‘北七枢纽’下层维护区……警告:枢纽状态……极度危险……核心封印……濒临失效……非授权操作……可能导致……不可控后果……”
石傀眼中的红光彻底黯淡下去,它重新退回甬道转弯处的阴影中,恢复了最初静立的姿态,仿佛再次陷入沉睡。
劫后余生。众人都松了口气,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湿。那名被击飞的老兵也被同伴搀扶起来,虽然受伤不轻,但石磊配制的伤药效果显着,性命无虞。
“刚才……太险了。”谢无忧抹了把额头的汗,看向林知理的眼神多了几分钦佩,“林司丞,你怎么知道要验证胸口?”
“数据缓存里有提到早期守卫单元的‘双模式’逻辑和‘核心验证符文’位置。”林知理解释道,也松了口气,“只是记载模糊,我也是赌一把。幸好,青鸾令的权限足够高,王九斤的‘气息’模拟和赵琰的频率读取也起到了辅助作用。”
她看向甬道深处,那里一片黑暗,只有两侧壁上的银色纹路提供着微光。
“它说,这条是通往‘下层维护区’的廊道。也就是说,我们正走在‘星柩’系统内部的一条古老维护通道里。”林知理握紧青鸾令,“抓紧时间前进。石傀的验证通过,可能只是暂时的,或者只对这一小段区域有效。而且,它警告枢纽状态极度危险,我们必须尽快。”
队伍重新集结,搀扶着伤员,小心翼翼地越过石傀,踏入更加幽深的甬道。
这条所谓的“远古回廊”比入口处更加宽阔,也更为古老。两侧的暗青色墙壁高达数丈,上面的纹路更加复杂宏大,描绘着星辰运转、地脉流淌、以及一些难以理解的、仿佛是某种巨型机械结构或能量网络的示意图。纹路中的银色光晕稳定流淌,照亮前路,却也投下重重诡谲的阴影。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腐的、混合着金属、尘土和微弱臭氧的气息。脚下是同样材质的地板,平整异常,几乎感觉不到缝隙。回廊并非笔直,而是有着舒缓的弧度,并伴随着向下的坡度,显然在深入地底。
走了约莫半刻钟,前方出现了岔路。一条继续向下,坡度更陡;另一条则相对平缓,拐向左侧未知的黑暗。
王九斤停下脚步,闭目感知片刻,指向那条向下的陡坡路:“这边……‘吵’得厉害,能量乱糟糟的,很多‘坏掉’的味道……但深处……有很强的‘锁链’和‘冰冷’的感觉……还有……‘门’的呼唤……”
他所说的,无疑是通往核心封印区域的路径。
而那条平缓的岔路,王九斤的感知则有些模糊:“那边……很安静,能量很‘平’,但好像……‘空’了很久……有一些……小房间?还有……嗡嗡响的‘石头’……”
“可能是维护人员的休息区或设备间。”赵琰猜测,“或许能找到有用的信息或补给,甚至……其他‘规制之钥’碎片?”
林知理权衡了一下。时间紧迫,核心封印优先。但探索一下可能存在的维护区,或许能获得更多关于枢纽结构、修复方法或能量源的信息,增加成功几率。
“分头行动。”林知理做出决定,“谢无忧,你带老张(受伤者)和另外两人,探索左边岔路,搜索有无有价值的信息、物品或潜在危险。注意安全,若有不对,立刻退回。我们其余人继续向下,先探明核心区域情况。一炷香后,无论有无收获,在此汇合。”
谢无忧点头:“明白。”他点了两名状态较好的老兵,搀扶着受伤的老张,转向左侧岔路。
林知理则带着赵琰、王九斤和剩下的两名老兵,踏上了那条通往地底深处、充满不祥预感的下行回廊。
血月的光辉无法穿透厚重的山体和古老的岩石,但在这幽深的“星柩”内部,另一场与时间、与未知恐怖的赛跑,已然进入更加惊心动魄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