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志全力狂攻,江天远却丝毫不为所动,应对有法,眼见是奈何他不得了,不禁有些急躁。江天远道:“影毕竟是影,不是真身,只可惑人,不能伤人。只要抛开杂念,全力对付那个真身便是了。”凌云志不得不既惊且佩,“难怪这群江湖人都这么服他,当真有点能耐。”
江天远所说的正是他这路剑法的命门所在。只是说来容易,人都有心魔,惊慌、怀疑、恐惧……无时无刻不缠绕心头,让人难以做出正确选择。就以眼前而论,凌厉的剑招和闪亮的剑锋来至身前,谁又能从容地视而不见?何况以他功力之高,已将那道虚影练的几可乱真,生死紧要关头,谁又能分得清呢?
江天远似乎看出他心思,道:“这又有何难?既然是影,本为虚空,阳光之下必不会再有影子,所以只要看地上有影子的那个便是真身,我说得对吧。”他这么说着,一边双眼微闭,留神地上人影,同时双耳凝神倾听四处风声,以补视力之不足,将凌云志一番番潮水般的攻势化于无形。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听明白了,不禁对江天远佩服得五体投地,都想面对如此危局,竟能从容不迫,又这么快找到破解之法,盟主真乃旷世奇才。
有人笑道:“这不就是老百姓辨鬼的法子吗?亏盟主想的出来。”“说了半天,还不是有鬼。”凌云志怒喝一声,剑势更快,两道人影时分时合,几乎难以分辨,让人看的更是眼花缭乱。
卢南鹤叫道:“当心他狗急跳墙!”江天远还未答话,凌云志冷笑道:“不是狗急跳墙,是痛打疯狗!”接着便听到两声怒斥和惨嚎。原来激斗之中,凌云志一个分身突然冲到看押着徐炎的欧阳明和桑奇面前,伸手抓去。两人未料到他猝然发难,连忙想要招架,却哪里是凌云志的额对手,被他施展擒拿手一把一个扔了出来!
这一下变起突然,众人都是猝不及防,就连江天远也是暗暗纳罕:“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我托大,到底还是走眼了?”这时剑尖正好刺向眼前他认为的那个“真身”,却刺了个空,扎在剑上的只是一件外袍而已。
原来凌云志早知这套武功若遇上绝顶高手,终是难瞒过他们眼睛,是以苦思冥想之后悟出一记绝招,在变招时将外袍褪去,宝剑也松手,让对手误以为这是真身,自己则拼尽全力击敌侧后,以拳掌取胜。因这路武功极耗内力,必须速胜,这一招他本欲用来危急时刻一击毙敌的。
江天远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出此奇招,甚至连剑客视若性命的宝剑也舍弃了,更没有想到的是,凌云志得此良机,竟然不出手攻他,反而突然袭击欧阳明和桑奇。想到这里,他猛然省悟,顿足道:“不好!什么比武赌胜都是幌子,这厮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是……”
他连忙回身要去拦住凌云志,谁知欧阳明和桑奇就像是两个麻包,直直地冲自己飞来,拦住去路。这两人在江湖上有头有脸,又是故人的弟子,江天远不好看他们出丑,无奈只得伸手接住,稳稳放下。
就在同时,凌云志笑声已由近及远,回荡开去,“姓江的,你果然不错,算是我平生未遇的敌手,今天不分胜负,来日定与你比个高低。”说到最后,人已经到了院门之上。
吕乘风气急败坏道:“贼子休走,把人留下!”原来就在适才那一瞬之间,徐炎已被他抢来抓在手中。江天远叹道:“果然如此,想不到年年打雁今天被雁啄了眼。”
吕乘风和许多人见凌云志要走,心中大急,放跑了凌云志倒没什么,留下徐炎才是他们关心的,连忙去追。江天远喊道:“吕兄小心!”这时已有不少人踏步冲上前去,凌云志手一扬,无数银星闪烁,冲在最前面的几人“啊啊”几声惨嚎,纷纷倒下。
吕乘风惊道:“锦衣卫的‘穿心针’?”江天远飞身跃至吕乘风他们身前,七星剑舞成一道光圈,将近百枚“穿心针”一概挡落。
凌云志跃到院门上,忽地身形一滞,脚下一个踏空,险些掉落下来,他脸色一变,怒道:“冰魂箭吗?好手段,好手段!”说时迟那时快,江天远挥剑挡下“穿心针”后,立即抢上,七星剑直刺凌云志后心,正是凌云志中了冰魂箭,无暇顾及身后的时候。
眼见这一剑凌云志无处躲闪,不死也要重伤,忽的一个人影闪过,一下子挡在前面。吕乘风怒道:“老三,你干什么!”江天远一看是焦猛突然冲了出来,大惊之下连忙收力回剑,但毕竟一晚,长剑还是刺中他左肩。但江天远这势在必得的一击也被拦下,凌云志趁此时机,高呼了声“后会有期!”抓着徐炎跃下,狂奔而去。
卢南鹤道:“他说‘冰魂箭’?莫非赤焰魔没走吗?”一听那个魔头可能没走,众人纷纷四下张望,心中惶惑。吕乘风追击心切,道:“他就是没走又如何,正好一块打发了。赶紧追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江天远首先扶起受伤不轻的焦猛,关切问道:“焦三哥,没事吧?”一旁有人叫道:“这姓焦的吃里扒外,就该一剑杀了,盟主对他那么客气干嘛?”也有人对吕乘风道:“吕老大,这人是你雁荡山的人,你说怎么办?”吕乘风正色道:“既知道是我雁荡山的人,该怎么办自有盟主决断,实在不行,老子自会处置,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又对江天远道:“焦猛做出这等事,是在下约束无方,请盟主降罪。”
焦猛挣扎着道:“不干吕大哥事,焦某一人做事一人当,也不想连累他人,盟主,你动手吧。”吕乘风怒道:“住口!你知道你放跑了他们,惹下多大的祸?还在那里口出妄言?今日就是盟主不杀你,我也要清理门户,给江湖同道们一个交代!”江天远止住他,道:“先不说这些,先送焦三哥和其他受伤的兄弟疗伤。”吕乘风叹息一声,拱手道:“盟主仁义,吕某佩服,在下这就去把那两人追回来,将功折罪。”
江天远摇头道:“不可鲁莽,小心有埋伏。”吕乘风道:“就这么算了?”江天远道:“这厮如此处心积虑,就是为了劫他出去,断然不会伤他,放心就是了。”卢南鹤道:“盟主说的是,眼下他们都在泰安府,咱们从长计议一番,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才是。”
众人听了均觉有理,何况经过这大半日折腾,在场之人多有死伤,一场盛会弄成这个样子,人人都觉面上无光,连吕乘风也不再坚持,众人一起先救起受伤的人,去后面医治了。
徐炎穴道被制,任由凌云志裹挟着,神情木然,心中波澜不起,反正将死之人,落在谁手中已经没有分别了。
这一日变故迭起,他心力交瘁,疲惫至极,一路只听着耳边风声劲疾,那是凌云志在携着他狂奔,他竟不知不觉昏睡过去。
依稀梦中,徐炎眼前反复浮现的只是离开前的画面,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呆立在堂前的范清华,范清华的眼睛也在直直地看着自己,那眼神中究竟是失落、是担心,还是和众人一样的必欲将他抓回的急切,他也说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