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海面如墨,施大瑄的快船在浪尖颠簸。他望着远处隐约的明军舰队帆影,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弯刀 —— 昨夜洪旭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只要咱们在战场上‘慢半拍’,让荷兰人重创明军,朝廷定会猜忌大哥(郑芝龙),到时候咱们再以‘清君侧’之名起事,东南海疆就是咱们的!”?
身后的虬髯汉子忍不住抱怨:“大哥真是糊涂!跟着朝廷哪有跟着咱们自在?去年咱们劫一艘西班牙商船,就够弟兄们快活半年,现在倒好,还要按月给朝廷交‘护航税’!”?
施大瑄猛地回头,眼神凌厉:“闭嘴!大哥待咱们恩重如山,若不是他,你早死在倭寇刀下了!” 话虽如此,他心中却满是纠结 —— 一边是多年兄弟情,一边是唾手可得的权力,这道选择题,比在风暴中掌舵更难。?
海风卷起他的斗篷,远处的天际渐渐泛起鱼肚白,大战的气息,已在海面上弥漫。?
定海港的战鼓声震得人耳膜发颤。郑芝龙登上 “镇海” 号,甲板上的老水手们正忙着检查火炮,却没人像往常一样与他说笑。他知道,平户的流言已经传到了这些人耳中 —— 施大瑄、洪旭私会荷兰人的事,瞒不住多久了。?
“将军,俞监军来了!” 副将低声提醒。郑芝龙抬头,见俞咨皋带着几名水师教官登上船,脸色严肃:“陛下有令,你部为左翼,与中军‘定国号’保持三里距离,听号旗行事,不得擅自冲锋!”?
“俞监军,” 郑芝龙皱眉,“这片海域暗礁密布,我部熟悉水道,若能前出侦查......”?
“军令不可违!” 俞咨皋打断他,目光扫过甲板上的水手,“陛下信任将军,才让将军统领左翼,将军可别辜负这份信任。” 话里的敲打之意,再明显不过。?
郑芝龙攥紧拳头,最终躬身领命:“末将遵命。” 待俞咨皋离去,他对副将低声道:“传令下去,所有战船紧跟旗舰,谁敢怠慢,军法处置!” 他必须用一场胜仗,洗刷朝廷的猜忌。?
与此同时,南京国子监的书房里,郑森正对着一幅《海疆图》出神。徐尔觉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封密信:“郑兄,有人托我把这个交给你。”?
郑森拆开信,只见上面写着 “施、洪异动,父需慎” 六个字,字迹潦草,显然是仓促写就。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担忧 —— 父亲此刻正在海上,若施、洪二人真敢叛乱,后果不堪设想。?
“徐兄,” 郑森声音发紧,“近日可有江南织造的消息?” 他记得父亲曾说过,江南织造的丝绸贸易,是朝廷拉拢士绅的关键,若这里出了问题,京城的风向恐怕会变。?
徐尔觉摇头:“只听说苏州织造局的太监最近频繁拜访沈仲仁,好像在密谋什么。” 郑森心中一沉,将密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 —— 父亲在海上征战,自己在南京,却也要面对这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大员岛外海,炮声如雷。荷兰舰队的 “赫克托” 号率先开火,炮弹砸在水泥堡垒上,只留下一个个浅坑。范德朗站在舰桥,脸色铁青:“这些明国人的工事是什么做的?继续轰!我就不信打不穿!”?
就在这时,了望哨大喊:“明军舰队来了!” 范德朗精神一振,拿起望远镜 —— 只见明军舰队分成两翼,“定国号” 率领中军直冲而来,左翼的郑氏战船却有些迟缓。?
“机会来了!” 范德朗大笑,“传令,集中火力攻击左翼!他们的配合出问题了!” 荷兰战舰的炮火瞬间转向,“镇海” 号的船舷被击中,木屑飞溅,水手们纷纷倒地。?
郑芝龙站在甲板上,看着施大瑄的战船故意放慢速度,气得浑身发抖:“施大瑄!你敢抗命!” 他拔出佩刀,正要下令将其拿下,却见远处驶来十余艘快船 —— 船头飘扬的锦衣卫旗帜,格外醒目。?
骆养性站在快船船头,高举金牌,声如洪钟:“陛下有旨!临阵退缩者,斩!奋勇杀敌者,赏!郑芝龙,你当日在定海立下的誓言,忘了吗?”?
这一声喝问,如惊雷般炸在郑芝龙耳边。他猛地清醒过来 —— 此刻若退缩,不仅自己性命难保,郑氏一族也将万劫不复。他挥刀指向荷兰舰队:“儿郎们!跟我冲!让红夷看看,大明水师的厉害!”?
“杀!” 郑氏旧部的士气瞬间爆发。施大瑄看着冲在最前面的 “镇海” 号,脸色复杂,最终咬牙下令:“跟上将军!不能让他一个人拼命!”?
战局瞬间逆转。明军左翼加速冲锋,与中军夹击荷兰舰队。“赫克托” 号的桅杆被 “定国号” 的炮弹击中,缓缓倒下。范德朗看着溃退的战船,绝望地大喊:“不!我们怎么会输!”?
海战结束时,海面漂浮着战船的残骸,硝烟弥漫。郑芝龙站在 “镇海” 号上,看着远处被俘虏的荷兰士兵,长长舒了一口气。骆养性的快船靠了过来,他登上船,递给郑芝龙一份密报:“施大瑄、洪旭与荷兰人勾结的证据,陛下已经知道了。”?
郑芝龙脸色发白:“骆大人,他们是一时糊涂,还请陛下开恩......”?
骆养性打断他:“陛下念在将军此战有功,暂不追究。但令郎在南京,还需将军约束好自己的人。”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江南织造那边,最近不太平。沈仲仁联合织造局太监,想垄断丝绸贸易,陛下希望将军能多留意 —— 毕竟,海上的贸易,离不开江南的货物。”?
郑芝龙心中一凛,连忙躬身:“臣遵旨。” 他明白,这场胜仗只是开始,朝廷对他的考验,还远未结束。?
南京国子监,郑森收到了第二封密信。信上只有一句话:“父胜,江南织变动,需慎。” 他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秦淮河,月光洒在他身上,却驱不散他心中的寒意 —— 父亲在海上打赢了仗,自己在南京,却要面对一场看不见的战争。?
施大瑄、洪旭虽暂时归顺,却仍心怀不满,他们会在何时再次叛乱?江南织造局的沈仲仁与太监勾结,想垄断丝绸贸易,这会如何影响朝廷的新政?郑森在南京,又将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危机?东海的波涛暂歇,江南的暗涌,却已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