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卷着焦糊的木屑掠过 “定海号” 甲板,炮口余热未散,凝结的血痂在船舷上泛着暗沉的红。俞咨皋手扶镶铁船舷,目光扫过三方势力:近处,葡萄牙快船的帆索仍在风中轻晃,甲板上人影攒动似在商议;中间,萨摩藩舰队如困兽般缩成一团,“萨摩丸” 的旗帜已有些歪斜;高空,“望云车” 的气囊在暮色中泛着淡金色微光,郑森探出吊篮的身影虽远,却透着一股不肯松懈的韧劲。?
“督师,佛郎机人怕是想坐收渔利!” 身旁参军低声提醒,“若让他们掺和进来,后续贸易谈判恐生变数。” 俞咨皋却摇了摇头,指尖敲击着剑柄:“他们要的是利益,萨摩藩要的是活路,荷兰人要的是渔利 —— 咱们要的,是东海的规矩。” 他抬手示意旗手,“传我将令:佛郎机主事者过船谈判,萨摩藩即刻弃械投降,二者缺一不可!”?
红色令旗在空中划出两道凌厉弧线,既向葡萄牙人亮明底线,也向萨摩藩断绝退路。郑森在 “望云车” 上看得清楚,远处荷兰舰队的帆影似乎动了动,像是在犹豫是否要撤离 —— 他立刻挥动黄绸信号旗,将这一细节传回:“荷兰船队疑似转向,暂未远离!”?
半个时辰后,一艘挂着葡萄牙王室徽章的快船缓缓靠上 “定海号”。一位身着墨绿丝绸礼服、头戴白色假发的使者,在两名持剑护卫的跟随下踏上甲板,靴底碾过残留的弹壳,发出清脆的声响。“尊敬的将军阁下,” 使者躬身时,腰间金链叮当作响,“我是葡萄牙印度总督府特使阿尔梅达,此番前来,是为促成双方共赢 —— 荷兰人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俞咨皋坐在临时搭起的案前,指尖按着一份缴获的萨摩藩与荷兰人的贸易契约,语气平淡:“共赢?贵方突袭萨摩藩时,为何不先知会我朝?” 阿尔梅达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笑道:“局势紧急,我等也是临时得知萨摩藩要突袭大明据点,仓促出兵只为表诚意。只要大明允许我国在日本长崎、琉球那霸的贸易权,我们愿助大明彻底肃清萨摩藩残部!”?
这番话刚落,下方传来一阵骚动 —— 萨摩藩 “萨摩丸” 的甲板上,岛津久信拔刀斩断了劝降的部将手臂,嘶吼着 “宁为玉碎”,可其余萨摩船只却开始有人弃械跳海。郑芝龙站在 “靖海号” 船首,高声喝道:“降者免死!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他身后的明军水手举起火把,火光映得海面通红,更添威慑。?
“望云车” 的石炭炉火势渐弱,郑森让助手添柴时,突然发现远处荷兰舰队的帆影正快速向西移动 —— 不是犹豫,是真的要撤离!他立刻调整信号旗,红、白两色绸布交织出 “荷兰舰队撤离,方向西南” 的图案。俞咨皋接到信号,心中了然:荷兰人见萨摩藩败局已定,葡萄牙人又与明军接触,不愿再耗下去,只想保存实力另寻时机。?
这一情报让俞咨皋底气更足,他放下手中契约,直视阿尔梅达:“贵方的‘诚意’,本督已看到。但东海贸易秩序,需由大明主导 —— 日本、琉球的贸易权,需由我朝礼部与贵国正式磋商,绝非私下交易。眼下,贵方只需配合我军接收萨摩藩俘虏,待此间事了,再随本督前往定海,等候陛下旨意。”?
阿尔梅达脸色微变,他原想趁乱敲定贸易特权,却没想到明军态度如此强硬。可看着周围明军战舰的炮口仍对准己方舰队,远处荷兰人又已撤离,他终究不敢翻脸,只能点头:“如将军所愿,我们愿配合大明接收俘虏。”?
与此同时,“萨摩丸” 上的抵抗终于瓦解。岛津久信被部下按倒在地,长刀从手中滑落,他望着渐渐逼近的明军战船,眼中满是绝望 —— 这场赌上萨摩藩百年基业的远征,终究以惨败收场。?
暮色四合时,赤嵌港的灯火次第亮起。明军士兵押着萨摩藩俘虏登岸,葡萄牙舰队则在港外锚地停泊,不得擅自靠近。庆功宴上,俞咨皋与郑芝龙并肩而立,看着远处 “望云车” 被缓缓收起,郑森正与格物院助手讨论着什么,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难掩兴奋。?
“佛郎机人虽暂时妥协,可贸易之事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郑芝龙低声道,“荷兰人也只是暂时撤离,迟早还会回来。” 俞咨皋点头,目光投向海面:“他们要的是利益,咱们要的是海权 —— 这博弈,才刚刚开始。” 他顿了顿,看向郑森的方向,“好在,咱们多了些能看清局势的眼睛。”?
深夜,阿尔梅达在葡萄牙战舰上写下密信,派人连夜送往澳门与印度总督府,信中写道:“明帝国实力远超预期,需以更谨慎的策略应对,可借助贸易渗透,逐步获取利益……” 而在赤嵌城的临时书房里,俞咨皋正写下战报,详细描述葡萄牙人的诉求与荷兰人的动向,最后特别提及:“郑森所制‘望云车’,于战局至关重要,其人亦具格物之才,可堪大用。”?
海风吹过港口,带走了白日的硝烟,却带不走潜藏的暗流。萨摩藩的覆灭,让日本西南强藩势力受挫,可幕府的态度仍不明朗;葡萄牙人的妥协,只是暂时的利益权衡;荷兰人虽撤离,却在南洋积蓄力量。大明的海疆,虽暂获安宁,却仍面临着来自东洋与西洋的双重挑战。?
日本幕府会如何应对萨摩藩的惨败?葡萄牙人将如何通过贸易渗透获取利益?荷兰东印度公司是否会联合其他势力卷土重来?郑森的 “望云车” 与格物之才,又将在未来的海权博弈中发挥怎样的作用?东海的惊澜虽暂息,更大的风暴却已在远方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