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界外层空间，法则乱流仍未平息。
林逸已深入界域核心三千里，身后牧者战舰的残骸漂浮在虚空中，如同被巨兽啃食过的骨骸。界主令在他掌心发烫，那枚被压缩的星图光点正在持续释放信息流——万法源池的精确坐标、幽骸封印的细节、牧者监控网络的拓扑结构……
还有李黑水最后的意念残响。
“拔剑的代价是……”
那句话断在那里，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
林逸忽然停下身形。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新门印记的边缘，不知何时浮现出一圈极细微的银色纹路。那纹路与李黑水被法则之毒侵蚀时浮现的道纹，有七分相似。
“已经开始了吗。”林逸眼神冰冷。
他记得李黑水临死前的画面：道纹蔓延至脖颈，皮肤石化，生命在法则重写中消亡。但李黑水留下的数据里，还有一段被加密的隐藏信息——苏瑶用商道神格破解了表层，发现那竟是荒古血脉的“适应性突变记录”。
牧者的法则之毒，本质是强行重写目标的生命编码。
但荒古血脉诞生于混沌，其最核心的特性就是“不可预测性”。
当重写程序遭遇不可预测的变量……
“要么崩溃，要么……进化。”林逸喃喃道。
他猛地握紧右手，掌心银色纹路被混沌能量强行压制，暂时隐去。但那种“异物入侵”的感知，却像一根刺扎在神魂深处。
必须加快速度。
林逸抬头，看向前方——焚天界的核心区域已经肉眼可见。那是一片被七彩霞光笼罩的星域，中央悬浮着一座直径超过百万里的巨型池状结构。池中不是水，而是液态化的法则本源，每一滴都重若星辰。
万法源池。
仙域诞生之初的法则源头，也是牧者监控十二个附属世界的“总枢纽”。
林逸能感觉到，源池深处有数道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气息正在苏醒。其中一道气息尤为特殊——冰冷、死寂、却蕴含着毁灭一切的疯狂。
幽骸。
被初代守门人以生命封印三万年的灭世魔物。
而此刻，封印正在松动。
“等着我。”林逸深吸一口气，身形再次化作流光，“这笔账……该清算了。”
同一时间，地球昆仑山。
观星台地下的上古传送阵已经完全激活。三百六十层阵纹如莲花绽放，中央祭坛上的断剑剑鞘剧烈震颤，发出古老的低鸣。
忘尘老者站在阵眼处，双手结印的速度快成残影。每结一印，祭坛就亮起一层光晕，石质表面浮现出更多从未现世的符文。
“时间不多了。”他声音凝重，“牧者亲临已经锁定焚天界坐标，他们的‘总控者’最多还有一刻钟就会抵达万法源池。一旦让他接管封印控制权，幽骸就会提前破封。”
苏瑶和李岩站在传送阵边缘。
李岩胸口的漩涡图腾已经稳定，暗金与银白交织的纹路在皮肤下隐隐流动。他闭着眼，正在适应体内那股全新的力量——噬法体与荒古血脉融合后的产物，被他暂时命名为“混沌噬法”。
不是单纯吞噬法则。
而是解析、拆解、重组。
就像刚才吞噬那团毒源残渣时，他“看见”了牧者监控网络的全貌。现在，他甚至能隐约感知到网络节点之间的数据流动——哪些观测站在传输信息，哪些在调动兵力，哪些……正在向焚天界聚集。
“他们来了。”李岩忽然睁开眼，童孔深处闪过银白数据流，“三十七个观测站，共计四百艘战舰，正在通过空间折叠向焚天界跃迁。领航的是……一艘从未出现在数据库里的黑色巨舰。”
他顿了顿，声音发干：
“舰体识别码：牧者·终焉裁决号。”
忘尘结印的手猛地一顿。
“终焉裁决……”老者眼中第一次浮现出恐惧，“那是牧者文明最高战争兵器，理论上只有在清理‘灭绝级威胁’时才会出动。上一次它现身，是三万年前……初代守门人封印幽骸的那一战。”
苏瑶心脏骤缩：“您的意思是……”
“牧者这次不仅要镇压变量，还要彻底摧毁万法源池。”忘尘声音嘶哑，“他们等了三万年，终于等到幽骸封印松动。只要摧毁源池，释放幽骸，就能借魔物之手……将整个仙域文明从宇宙中抹去。”
“然后呢？”李岩问。
“然后，牧者会重新在这片废墟上，建立完全符合他们‘秩序’的新文明。”忘尘惨笑，“没有混沌，没有变量，没有……自由意志。所有人都将是数据库里的标准样本，按照既定程序生老病死。”
祭坛的震颤猛然加剧。
断剑剑鞘表面，那层锈迹开始剥落，露出下方暗金色的剑身本体。剑身中央，一道细微的裂痕正缓缓扩大——那是与万法源池中封印之剑的本体共鸣产生的裂变。
“剑鞘在崩解。”苏瑶脸色一变，“如果剑鞘碎了……”
“封印就会彻底失效。”忘尘咬牙，“我们必须立刻出发！现在，站到祭坛中心来！”
苏瑶和李岩同时跃上祭坛。
就在两人落地的瞬间，祭坛三百六十层阵纹同时爆发！刺目的白光吞没了一切，空间开始扭曲、折叠、重组……
而在白光最深处，那扇古老石门彻底洞开。
门后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想象中的传送通道。
而是一片……正在燃烧的星空。
无数星辰残骸漂浮在虚空中，被七彩的法则火焰包裹。火焰深处，隐约能看见巨大的金属舰体碎片，以及一些无法形容的、类似生物器官的残肢。
“这是……”苏瑶瞳孔收缩。
“上古战场的遗迹。”忘尘的声音从白光外传来，越来越远，“三万年前，初代守门人与牧者终焉裁决号在这里决战。那一战打碎了十七个星域，最后守门人以身为祭，将幽骸封印进万法源池。”
他顿了顿，语气决绝：
“传送阵会带你们穿过战场遗迹，直接抵达源池底层的‘封印之间’。但这条路……有当年残存的法则乱流，还有牧者布设的陷阱。能不能活着走到尽头，看你们的造化了。”
话音落下。
白光猛地收缩！
苏瑶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拽着她和李岩，狠狠砸进石门后的燃烧星空。视线天旋地转，耳边响起无数混乱的嘶吼、爆炸、剑鸣……
那是三万年前那场决战，烙印在空间结构中的“记忆回响”。
李岩勐地抓住苏瑶的手臂，胸口漩涡图腾爆发七彩光芒，在两人周围撑开一道薄薄的护盾。护盾与外界燃烧的法则火焰碰撞，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跟紧我！”李岩嘶吼，双眼已经彻底化作数据流的银白色，“我能‘看见’乱流的薄弱点！”
他拽着苏瑶，在燃烧的星辰残骸间疯狂穿梭。
一道直径百里的七彩火焰迎面扑来，李岩不退反进，右手猛地探入火焰核心，漩涡图腾逆向旋转——吞噬！
火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他手掌吸收，在体内转化成纯粹的法则能量，又被他强行导入四肢百骸。皮肤表面的裂纹再次浮现，鲜血渗出，但李岩的眼神反而更加明亮。
“就是这样……”他喃喃道，“队长，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荒古禁术·同归的真正奥义，不是自爆。
而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牧者用法则之毒侵蚀他们，他就把毒素炼化成自己的力量。牧者用监控网络监视他们，他就反向入侵网络节点。牧者想用幽骸摧毁一切……
“那就抢在他们前面。”李岩看向星空深处，那里隐约能看见一片平静的、流淌着液态法则的池域，“把幽骸的封印……彻底补全！”
他速度再快三分。
苏瑶紧随其后，商道神格全开，不断计算着最佳路径。两人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闪避都在生死边缘。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
就在两人穿过上古战场遗迹的同一时间。
焚天界外层空间，那处被林逸击毁的牧者舰队残骸区。
虚空忽然裂开一道口子。
一只完全由法则丝线构成的巨手，缓缓从裂缝中探出。巨手五指张开，轻轻拂过那些战舰碎片。
所有碎片瞬间化作最基础的能量粒子，被巨手吸收。
紧接着，裂缝扩大。
一个身影，从裂缝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纯白色的长袍，面容俊美到近乎完美，童孔是冰冷的银白色。他赤足站在虚空中，脚下自动生成一圈圈法则涟漪。
他低头，看向掌心——那里悬浮着一枚微缩的星图，正是林逸从总指挥官数据库中夺取的那份。
“变量林逸，已抵达焚天界核心区，距离万法源池还有七千里。”男人轻声自语，声音如同冰冷的机械合成音，“变量苏瑶、变量李岩，已通过上古传送阵进入战场遗迹，预计二十七分钟后抵达封印之间。”
他顿了顿，银白童孔转向地球方向：
“变量风无痕，确认死亡。变量李黑水，确认死亡。但两人临死前传递的关键数据，已造成数据库0.3%的污染。”
男人缓缓抬起右手。
掌心浮现出一枚纯白色的晶体——那晶体内部，封印着无数细小的、挣扎的灵魂虚影。每一个虚影，都是三万年来被牧者“净化”的文明强者。
“清除污染，需要启动‘格式化协议’。”男人平静地说，“但在此之前……先完成主要任务。”
他一步踏出。
脚下虚空自动生成一道纯白色的光桥，笔直延伸向万法源池方向。光桥所过之处，所有法则乱流自动平息，空间结构被强行“修正”成最稳定的状态。
这是……牧者的最高权限。
对宇宙底层法则的……绝对掌控。
男人不紧不慢地走在光桥上，如同在自家花园散步。但他每走一步，与万法源池的距离就缩短千里。
七步之后。
他已经站在了万法源池的边缘。
低头，看向池中那枚封印着幽骸的纯白色晶体。
以及……晶体正前方，刚刚抵达、浑身浴血的林逸。
两人四目相对。
“初次见面，变量林逸。”男人微微颔首，语气礼貌得令人发寒，“我是牧者第三观测站总控者，代号‘秩序’。奉中央数据库指令，前来执行‘灭绝协议’。”
他抬起右手，掌心白色晶体光芒大盛：
“请你，以及你身后所代表的地球文明……”
“永久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