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头晕目眩地爬起来，金属盒子还在手里。阿赞已经站起来，扶起摩托车：“快！”
他们重新骑上摩托车，冲出甘蔗田。两辆追兵的摩托车紧随其后，距离越来越近。林默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追兵手中似乎有东西在反光——是武器。
“他们开枪怎么办？”林默喊道。
“不会，声音太大。”阿赞回答，但声音里有一丝不确定。
摩托车冲上一个山坡，前方突然出现一条河。阿赞没有减速，直接冲向河边的木桥。桥很窄，仅容一辆摩托车通过。
就在这时，枪声响起。
不是追兵的方向，而是来自对岸。林默看到对岸有几个人影，正朝他们射击。阿赞猛转方向，摩托车侧滑，两人再次摔倒在地。
林默滚了几圈，金属盒子脱手飞出，掉进河里。他想去捡，但子弹打在周围的泥土上，激起阵阵尘土。
“别管了！走！”阿赞拉着他躲到一块岩石后。
追兵已经到达河边，与对岸的人会合。林默数了数，至少六个人，都拿着手枪。他们包围过来，用手电筒照射岩石区域。
“周小姐在哪？”一个人用英语喊道，声音冷酷。
阿赞低声对林默说：“我引开他们，你沿河向下游跑，大约一公里处有座桥，过桥后继续向北，能找到寺庙。”
“那你怎么办？”
“我熟悉这里，能甩掉他们。”阿赞说，“快走！”
不等林默回答，阿赞突然站起来，向另一个方向跑去，同时大喊：“这边！她在这边！”
追兵立刻被吸引，大部分朝阿赞的方向追去。但留下两个人，继续搜索岩石区域。林默屏住呼吸，看着他们的手电筒光束越来越近。
他悄悄爬出岩石，潜入河中。河水不深，但很急。他顺流而下，尽量保持安静。追兵的手电筒光束在河面上扫过，但没有发现他。
漂了大约几百米后，林默爬上对岸，躲进树丛。他浑身湿透，寒冷和恐惧让他颤抖。金属盒子丢了，证据没了，周晓雨不知是否安全，阿赞生死未卜。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辨认方向。按照阿赞说的，他需要沿河向下游找到桥，然后向北去寺庙。但没有了摩托车，步行需要更长时间。
林默开始奔跑。湿衣服贴在身上很重，鞋子灌满了水，每一步都很艰难。但他不敢停，身后的追兵可能还在搜索。
跑了大约半小时，他看到前方有灯光。是一座小桥，桥头有一家亮着灯的小店。林默犹豫了一下，决定冒险去问问路。
小店里只有一个老妇人，正在看电视剧。看到浑身湿透的林默，她吓了一跳。
“对不起，我迷路了。”林默用英语说，“我在找一个废弃的寺庙，往北走？”
老妇人打量着他，然后用泰语说了些什么，指了指北边的路。林默点头致谢，正要离开，老妇人突然叫住他，递给他一条干毛巾和一瓶水。
林默感激地接过，用毛巾擦了擦脸，然后继续上路。老妇人在他身后说了句什么，但他听不懂。
沿着北边的土路走了大约四十分钟，林默终于看到山坡上有一片建筑的轮廓。那确实是一座寺庙，或者说曾经是——主体建筑已经坍塌，只有佛塔还相对完整。
他小心翼翼地接近，观察四周。没有灯光，没有声音，似乎没有人。他走进寺庙庭院，轻声呼唤：“晓雨？阿赞？”
没有回应。
林默感到一阵绝望。他丢了证据，可能也失去了周晓雨。他坐在倒塌的石柱上，疲惫和无力感席卷而来。
就在这时，他听到轻微的动静。他立刻站起来，警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个身影从佛塔后走出来。月光下，林默认出了那个轮廓。
是周晓雨。
她还活着，但看起来精疲力尽，衣服被划破，脸上有擦伤。看到林默，她冲过来，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我以为你...”林默的声音哽咽。
“我也以为你...”周晓雨松开他，检查他是否受伤，“阿赞呢？”
“他引开了追兵，让我先走。”林默低下头，“对不起，我把金属盒子弄丢了，掉进河里了。”
周晓雨的表情僵住了：“所有证据？”
“存储卡还在我这里。”林默从口袋里掏出存储卡，“但金属盒子里的...”
周晓雨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那些是最关键的，能直接联系到新洲化工高层的文件。”她睁开眼睛，眼中闪烁着决绝，“我们必须找回来。”
“怎么找？追兵可能还在那里。”
“我知道河流的地形，盒子可能被卡在某处。”周晓雨说，“我们必须在天亮前找到，否则就永远失去了。”
她看着林默，握紧他的手：“你还能继续吗？”
林默点头，尽管浑身疼痛，尽管恐惧未消。“我能。”
“那我们就回去。”周晓雨说，“但这次，我们得更小心。新洲化工的人不会轻易放弃。”
两人离开寺庙，沿着来路返回。夜色深沉，星光暗淡，前路未知。但至少，他们又在一起了。在这个无声的对岸，在这个危险的夜晚，他们只剩下彼此，以及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河流某处，那个金属盒子正静静躺在水底，等待着被发现，或永远消失。
凌晨两点，林默和周晓雨回到了那条河边。月光被云层遮蔽，只有零星几点星光勉强照亮河面。河水在黑暗中流淌，发出持续的哗啦声，掩盖了其他声音——也掩盖了危险。
“盒子大概是在这里掉下去的。”林默指着他们之前摔倒的地方。河岸上还留有摩托车轮胎的痕迹和凌乱的脚印。
周晓雨蹲下身，用手电筒照了照河面。河水浑浊，能见度很低。“这条河下游有一片浅滩，杂物常常被卡在那里。如果盒子没有沉入深水区，可能会在那里找到。”
“追兵可能还在附近。”林默警惕地环顾四周的黑暗。甘蔗田在夜风中沙沙作响，每一处阴影都可能隐藏着危险。
“我们必须冒险。”周晓雨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那些文件是新洲化工在缅甸和柬埔寨活动的直接证据，包括高层签字的内部分配记录。没有这些，我们只有泰国部分的证据，不足以揭露整个网络。”
林默点头。他理解这些证据的重要性，但更担心周晓雨的安全。“你在岸上等我，我下去找。”
“你会游泳吗？”
“会一点，但...”
“这条河有暗流，你不熟悉地形。”周晓雨摇头，“我们一起下去，但需要绳子。”她从背包里取出一捆尼龙绳，一端系在自己腰上，另一端系在林默腰上，“这样不会走散，如果有危险，互相拉扯作为信号。”
他们脱下鞋袜和外衣，只留下贴身衣物。四月的河水依然冰冷，林默踏入水中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周晓雨递给他一个防水手电筒，然后率先向河中心走去。
河水逐渐加深，到河中央时已经没到胸口。林默感到水流的力量，每一步都需要用力站稳。周晓雨看起来更适应，她显然熟悉这条河，带着林默向下游的浅滩移动。
“盒子是金属的，应该不会漂太远。”周晓雨一边说，一边用手在水底摸索，“注意水草和岩石缝隙。”
两人在河水中缓慢移动，手指在淤泥和石块间探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除了几块废铁和破碎的瓶子，他们一无所获。林默的手已经冻得麻木，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这样效率太低了。”周晓雨停下来，喘着气，“我们需要系统搜索。你从这边开始，我从那边，每隔五米交叉一次。”
他们重新调整了绳子长度，开始更系统的搜索。林默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忽略寒冷和疲劳。他的手摸过一块又一块石头，拨开一团又一团水草。每一次触到硬物，心跳都会加速，但每一次都是失望。
半小时后，林默的脚碰到一个突出的岩石。他弯腰摸索，发现那不是天然岩石，而是某种混凝土结构——可能是旧桥墩的残骸。在桥墩与河床的缝隙中，他的手指触到了一个坚硬的直角。
“晓雨！”他压低声音喊道，同时拉扯绳子。
周晓雨很快游过来。林默指向水底的缝隙，两人一起摸索。确实是金属盒子，卡在混凝土和岩石之间，被水草缠绕着。
“找到了。”周晓雨的声音中带着如释重负。她小心地拔开水草，试图将盒子拉出来，但它卡得很紧。
林默潜下水，用尽力气撬动盒子。混凝土碎屑和淤泥在水中翻滚，能见度更差了。经过几次尝试，盒子终于松动，两人合力将它拉了出来。
金属盒子比想象中重，里面显然有防水保护。周晓雨检查了一下，确认密封完好，然后做了个向上的手势。两人拖着盒子向岸边游去。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岸边时，林默听到了声音——不是水声，而是人的低语。他立刻停住，拉着周晓雨躲到一块大岩石后。
河岸上，两个身影正用手电筒照射河面。是追兵。
“他们肯定在找东西。”一个人说，声音带着浓重的泰国口音。
“老板说必须找到那个盒子。”另一个人回答，“分头找，你往下游，我往上游。”
两人分开行动，其中一个正好朝林默和周晓雨藏身的方向走来。手电筒光束扫过水面，越来越近。
林默感到周晓雨的手紧紧握住他的。两人屏住呼吸，身体半浸在水中，只露出头部躲在岩石阴影里。追兵的手电筒光束从他们头顶掠过，停在岩石上。如果他再往前走几步，就会发现他们。
突然，远处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追兵的手电筒立刻转向声音来源。“那边！”他喊道，然后转身跑向同伴的方向。
两人趁机迅速上岸，抱起盒子躲进甘蔗田。周晓雨从背包里拿出干衣服——她显然早有准备。他们匆匆换上，虽然衣服还带着湿气，但至少比湿透的衣物保暖。
“摩托车声是怎么回事？”林默低声问。
“可能是阿赞，或者村民。”周晓雨说，“不管怎样，给了我们机会。快走，他们很快会回来。”
他们抱起金属盒子，在甘蔗田里穿行。盒子很重，两人轮流抱着，尽量不发出声音。甘蔗叶子划过皮肤，留下细微的划痕，但他们顾不上这些。
走了大约一公里，他们来到一个小山丘。周晓雨示意停下休息。从山丘上，他们可以看到河边的动静——追兵的手电筒光束在来回移动，显然还在搜索。
“我们不能回寺庙了，他们可能已经发现那里。”周晓雨喘息着说，“需要新的计划。”
林默看着手中的金属盒子：“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值得他们这样追杀？”
“新洲化工的完整犯罪网络。”周晓雨打开盒子——里面是防水密封的塑料袋，装着文件、照片和几个U盘，“从2008年开始，他们在东南亚至少非法倾倒了两万吨有毒化学废料，导致十几个村庄成为癌症村，数百人死亡。他们贿赂地方政府，威胁举报者，伪造环境报告。”
她拿出一份文件，即使在月光下，林默也能看到上面的公司印章和高管签名。“这是首席执行官亲自批准在缅甸倾倒废料的文件。这是他们付给当地官员的贿赂记录。这是他们雇佣打手威胁村民的合同。”
林默感到一阵寒意，这次不是因为湿衣服，而是因为人性的黑暗。“为什么没人阻止他们？”
“因为他们有钱，有势，有最好的律师。”周晓雨苦笑，“我们曾经向泰国环保部门举报，但调查被压下来了。向媒体爆料，记者被威胁。我的两个同事‘意外’死亡后，我知道必须采取更极端的方法。”
“所以你消失了三年，一直在收集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