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着做什么?”杨震扬了扬下巴,语气里带着点刻意的随意,眼底却藏着期待,“洗手吃饭,菜都要凉了。”
季洁放下包,目光在他额角的汗和那只小心护着的胳膊上打了个转,心里像被温水浸过,软软的。
他们俩在一起以后,从没有过什么轰轰烈烈的桥段。
没有鲜花簇拥的表白,也没有惊天动地的承诺。
可这些藏在烟火气里的细节——他记得,她胃不好总备着温水。
她知道他爱吃蒜却总在饭桌上少放,就像此刻这桌不算精致却熨帖的饭菜,比任何情话都让人踏实。
她洗了手坐下,桌上三菜一汤冒着热气:清炒时蔬翠绿,番茄炒蛋红亮,冬瓜汤里飘着几粒葱花,都是她爱吃的。
“胳膊不碍事?”她还是忍不住问,筷子在碗沿上顿了顿。
“没事。”杨震拿起筷子,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青菜,“今天就一只手忙活,卖相差点,领导你就将就着吃。
等我这胳膊好了,给你做油焖大虾,上次你说想吃的。”
季洁夹起那口青菜,清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
她抬眼看向他,嘴角弯起柔和的弧度:“你做的,都好吃。”
杨震挑了挑眉,身体往前倾了倾,声音压得低了些,带着点惯有的痞气,眼神却亮得像淬了光,“领导今天嘴怎么这么甜?
菜还没吃两口呢就夸,我倒真想尝尝,这甜味是从哪儿来的。”
这话里的调侃再明显不过。
换作平时,季洁定会瞪杨震一眼,扔句“没个正形”。
可今天,她看着他眼里的笑,看着他没受伤的右手还在小心护着左臂,心里那点羞赧忽然就淡了。
她迎着他的目光,语气平静却笃定:“好啊,吃完饭,给你尝。”
杨震倒愣了一下,随即低笑起来,肩膀都跟着颤,用没受伤的手又给她夹了块番茄,“行,那我可得多吃点,攒点力气。”
季洁也给杨震夹了块冬瓜,汤里的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两人的眉眼。
窗外夜色正浓,屋里的灯光暖黄,碗筷碰撞的轻响里,藏着只有他们才懂的默契。
这顿饭吃得很慢,谁都没提案子,只说些“明天天气好像要转凉”“该交电费了”之类的闲话,仿佛要把这几天缺失的安稳,都一点点补回来。
席间,杨震总觉得季洁有些不一样。
以往他说这些没正经的话,她要么怼回来,要么红着脸别过脸去。
今天却大大方方地接了话,眼神里没有闪躲,只有坦然的温柔。
他没多问,只是看着她低头喝汤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收不住。
不管季洁是哪样,是办案时雷厉风行的季警官,还是此刻眼里带笑的模样,他都喜欢。
这种喜欢,就像这细水长流的日子,不声张,却早已刻进骨子里。
郝崇安家
厨房里传来抽油烟机的嗡鸣和锅铲碰撞的轻响。
顾楠楠系着碎花围裙,正弯腰往锅里撒着葱花,鼻尖萦绕着糖醋排骨的甜香。
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她头也没回,扬声道:“老郝,回来啦?最后一个清炒时蔬,马上就好,你先洗手去。”
话音刚落,就听见另一个熟悉的声音笑着响起:“嫂子,又来给你添麻烦了,我这嘴馋,就惦记着你做的菜。”
顾楠楠手里的锅铲顿了顿,转过身时脸上已堆起热络的笑,“是正国啊,快进来。”
她往门口瞥了眼,见郝崇安跟在后面,眼神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了然。
这两位老搭档,但凡在单位没说透的事,准会借着吃饭的由头在家里接着聊。
“不麻烦。”她利落地把菜盛进盘里,“快洗手去,碗筷都摆好了。”
餐厅的圆桌上已经摆了满满一桌菜:糖醋排骨色泽红亮,清蒸鲈鱼卧在翠绿的葱丝里,还有一盘油焖大虾,最后是刚出锅的清炒时蔬,绿油油的透着清爽。
郝崇安和何正国洗完手坐下,热气腾腾的米饭已经盛好,白瓷碗上凝着细密的水珠。
“崇安,你可真是好福气。”何正国拿起筷子,夹了块排骨,入口酸甜适中,肉质酥烂,忍不住赞叹,“嫂子这手艺,比饭店的大厨都地道。”
郝崇安嘴角噙着笑,给何正国剥了只虾,“你也别羡慕,回头让你家那位多练练。”
“我家那位?”何正国失笑,“她能把面条煮熟就不错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着,从菜的味道说到年轻时下乡的日子,偶尔碰杯喝口啤酒,气氛轻松得像寻常家庭聚餐。
顾楠楠坐在旁边,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给两人添点饭,眼神里带着温和的笑意,半句没问工作上的事。
桌上的菜渐渐见了底,啤酒瓶空了两个。
顾楠楠拿起碗筷站起身:“你们聊着,我去收拾一下。”
她看了眼郝崇安,又补充道,“书房的灯给你们开好了,茶也泡上了。”
郝崇安点点头,等顾楠楠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口。
他脸上的笑意慢慢敛了起来,起身道:“走吧,去书房说。”
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和旧书的味道,书架上摆满了整齐的书籍,最上层放着几个相框,是郝崇安和家人的合影。
郝崇安在藤椅上坐下,指了指对面的木凳,“坐。”
何正国刚坐下,就听见郝崇安开门见山,“是六组那边有进展了?”
何正国脸上的轻松彻底褪去,眉头微微蹙起,语气沉了下来:“有进展,但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把蒋涛汇报的内容一五一十道来。
沈万山被毒杀,赵铁军的自尽,那本破译了一部分的账本,以及账本指向的那些名字。
“张局和杨震拿不定主意。”
何正国的声音压得很低,“沈万山死了,线索断了大半。
现在这些被账本牵扯出来的人。
抓,怕打草惊蛇,让更深的人藏起来;
不抓,又怕证据湮灭,之前的牺牲都白费。”
他看着郝崇安,眼神里带着询问,“崇安,这一步棋怎么走,该咱们拍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