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叟对于“清洗”的直言不讳,让茅屋内的气氛降至冰点。
他承认了动机,却仍未具体说明手法,尤其是那关键的、将受害者联系在一起的古老茶饼。
裴昭雪从随身行囊中,取出了那块从孙福处得来的、纹路奇特的茶饼,将其置于屋内那张粗糙的木桌上。
“大师,那么这茶饼呢?”
她目光如炬,紧盯着岩叟,“这上面的螺旋纹路,并非随意雕刻吧?五位死者,除孙福外,皆公开收藏此饼,孙福则隐秘收藏。这茶饼,在您的‘清洗’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是标记?是审判书?还是……别的什么?”
岩叟的目光落在那个茶饼上,冰冷坚硬的表情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那眼神中透出一丝复杂,仿佛在看一个久违的故人,又像是在审视一件杀戮的利器。
他沉默了片刻,伸出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抚摸着茶饼上冰冷的、螺旋的凸起纹路,动作竟带着一种异样的温柔。
“这不是普通的茶饼。”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这是我族守山人代代相传的‘信饼’。其配方独特,加入了几味特殊的药材,可防虫蛀,耐存放,更重要的是……”
他用手指,沿着那螺旋的纹路,极其缓慢而精准地划过特定的轨迹,仿佛在演示着什么。他的指尖在某些节点稍作停顿,力度微妙变化。
“这纹路,并非装饰。它是一种古老的记录方式,内藏着一副棋谱。”
岩叟抬起眼,看向众人,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一副名为‘江山’的棋谱。每一道凸起的走向,每一个转折的角度,都对应着棋局中的一个变化。顺时针抚过,可见守势如山川稳固;逆时针推演,则攻势如江海奔流。”
“棋谱?”裴昭明讶然,“藏在茶饼纹路里的棋谱?这要如何对弈?”
“此乃心弈。”岩叟解释道,“无需棋盘棋子,识局者指尖为尺,心海为枰。此饼,既是守山人彼此确认身份的信物,亦是我族先贤,将对天地、对山水、对人与自然共生之道的理解,融于这方寸之间的智慧结晶。得此饼者,当常抚常思,警醒自身言行是否契合‘江山’平衡之道。”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嘲弄:“可惜,后世子孙,多只将其视为造型古拙的玩物,或象征身份的收藏,早已无人再去解读其中蕴含的警示与智慧。赵清泉、钱不多他们……哼,他们只知此饼珍贵,却不知其真正价值,更不知拥有它,在特定时刻,便意味着被‘棋局’所标记。孙福倒是机警,藏了起来,可他既已入局,又如何能逃?”
陆雪芽虚弱地靠在白砚舟身上,闻言喃喃道:“所以……拥有茶饼,在您看来,或许本身就象征着一种与古老誓言的关联,或者……一种需要被审视的资格?持有它,却不行其道,便是罪过?”
岩叟没有直接回答,但他的沉默已然是一种默认。
他抚摸着茶饼,低语道:“棋局早已布下,棋子皆已就位。执子者,非我一人,而是这武夷山的山魂水魄。”
祖传茶饼,内藏古棋谱。
它不仅是信物,更是一张无形的审判榜。
岩叟以守山人的传承为依据,以这“江山”棋局为蓝图,对榜上有名者,执行着他心目中的“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