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内,油灯如豆,映照着岩叟沟壑纵横的脸庞,那上面刻满了岁月与风霜,更刻满了无尽的失望与愤怒。
“守护?传承?”岩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讥讽与悲凉,“如今这武夷山,还有谁在乎这些?你们在外面也看到了!那些所谓的茶行巨头,他们眼里只有钱!只有那黄白之物!”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墙边,指着那幅炭笔地图,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看看他们做了什么!为了追求产量,强行推广单一茶种,砍伐原生古茶树,破坏山林水土!为了降低成本和垄断市场,大肆压榨茶农,逼得他们卖儿卖女,背井离乡!那条承载了无数先人心血的古道,因为他们只走利润更高的新路而日渐荒废,塌方陷落,野兽盘踞!”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怒火:“这还不算!他们为了更快更多地牟利,竟然……竟然从海外引来那种被称为‘肥遗草’的毒物!用其汁液浸泡劣等茶叶,使其在短时间内色泽鲜亮,香气逼人,以此冒充上等岩茶,甚至……敢用于贡品!”
“肥遗草?”白砚舟皱眉,“可是那种传闻中能刺激植物生长、却会破坏地力,其汁液含微毒,长期饮用会损伤心智的邪物?此物一旦扎根,三年之内,周边土壤再无生机。”
“不错!”岩叟厉声道,声音因愤怒而撕裂,“他们不仅用这东西造假,更试图大规模种植,全然不顾这东西会彻底毁掉武夷山的水土!他们这是在断根!是在绝所有茶农的后路!是在玷污茶道的灵魂!我曾亲眼见过,他们为了开辟新茶园,放火烧山,百年古木毁于一旦,飞禽走兽无处栖身!”
他转向裴昭雪,目光灼灼:“小姑娘,你问我为何不肯说?我说了又如何?官府?官商勾结,利益输送!那些大茶行背后,哪个没有官府的影子?贡茶案?不过是被推出来顶罪的替死鬼罢了!真正的蠹虫,依旧在高堂之上,依旧在盘算着如何将这片山水啃噬殆尽!”
“所以您就用自己的方式,‘清洗’他们?”裴昭雪迎着了他的目光,冷静地问道。
岩叟的激动忽然平息下来,他缓缓坐回床上,语气变得异常平静,却更令人胆寒:“誓言既已无人遵守,约定既已形同虚设。那么,唯有让破坏规矩的人付出代价,让后来者知道敬畏。脏了的东西,自然要清洗干净。这山,这水,这茶,才能回归本来面目。他们既已背弃了与山的约定,便休怪山不再容他们。”
他的话语,清晰地揭示了连环命案的动机——并非简单的私仇,而是对背弃古老誓言、肆意破坏传统与生态行为的一场极端审判。
在他眼中,钱不多、赵清泉等人,无论其立场如何,只要参与了这场对武夷山的“玷污”,便是需要被清除的“污渍”。
奸商垄断,毁约弃传统。这便是点燃岩叟心中那滔天怒焰,并最终促使他走上这条决绝之路的直接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