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渊的意识回来了。
他知道自己还在原地,身体悬在空中,离火剑插在墟核裂缝里没有动过。眉心还留着一点热,像是刚睡醒时额头贴了暖巾,还没完全散去。他的手抓着剑柄,指节发白,手臂肌肉绷得发酸,可他不敢松。
墟核表面的混沌光纹变了节奏,原本狂乱翻滚的黑雾开始向内收缩,像被什么东西拉住往深处拽。晶球中央裂开一道细缝,青光从里面透出来,不刺眼,却压得住四周躁动的能量流。
一个人影从光中走出。
他穿青袍,身形修长,脚步落地无声。脸上看不清五官,只有一层淡淡的光晕罩着,但江临渊一眼就认出是谁。不是靠长相,是靠感觉。就像小时候进母亲餐馆,还没看见人,光闻到灶台边那股油盐香就知道她在。
青帝真灵站定,抬手一挥。残留在空间里的魔影发出一声短促的嘶鸣,随即化作黑烟消散。整个核心区域安静下来,连地面断裂的声音都停了。
他看向江临渊,目光落在对方眉心。指尖抬起,轻轻点下。
那一瞬间,江临渊脑袋像是被人用铁锤砸了一下。不是疼,是胀。识海像一口装满水的缸,突然被人倒进去一整桶沙。信息一股脑涌进来,画面、符号、轨迹、法则,全是陌生又熟悉的东西。
星图在他眼前展开,十座洞天的位置一一亮起,每一点都连着昆仑墟的脉络。他看到自己签到过的地点——图书馆后门、实验楼地下、体育场跑道尽头——那些地方全有微弱的光点闪烁,和墟核之间牵着极细的线。
他还看到了阵法运转的规则,怎么调动墟核的能量,怎么启动防御体系。这些内容太多太密,刚塞进脑子就开始打转,差点让他吐出来。
他咬住牙关,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身体撑不住了。经脉空虚,灵力几乎耗尽,神识也因刚才的心魔战受过重创。这波信息灌输来得太急,他感觉自己快被撑爆。
就在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背包侧袋里那截香动了一下。
不是燃烧,是震动。很轻的一颤,顺着布料传到他腰侧。这一下像是一根绳子,把他从崩溃边缘拉了回来。
他想起来,母亲每次点香都不说话。她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是点了,然后继续切菜、炒饭、擦桌子。她信的不是神,是坚持。
这个念头一起,识海里的混乱稍微稳住了一些。他不再抵抗那些信息,而是试着去接。像接雨水一样,一口一口吞下去。
青帝真灵的手还停在他眉心。光束不断注入,速度没减。但江临渊能感觉到,对方在等他适应。这不是单方面的强加,而是一种筛选。你能承受多少,就给你多少。
他睁开眼。
视线模糊了一瞬,很快恢复。眼前的青帝真灵比刚才更淡了些,轮廓边缘已经开始透明。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
“你比预期中更早到来。”
声音不高,也不低,像是直接在脑子里响起的,没有回音,却字字清晰。
江临渊没说话。他知道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
“但你来了。”
青帝真灵收回手。那一道光束断开,江临渊识海猛地一震,随即稳定下来。那些信息不再乱冲,开始自动归位,形成一套可以调用的记忆结构。
系统提示跳了出来:【获得昆仑墟初级控制权,可召唤墟核防御体系】。
金色字体,浮在眼前,停留三秒后消失。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从此以后,他不再是那个只能打卡拿资源的小修士。他有了权限,能动用这片上古遗迹的力量。哪怕只是一点皮毛,也足以改变局势。
青帝真灵后退一步。
他的身影变得更薄,像一张被风吹起的纸,随时会飘走。但他站得很稳,没有一丝动摇。
“守得住……便值得。”
最后这句话落下,他整个人化作无数青色光点,缓缓升空,融入墟核之中。晶球表面的裂痕微微一动,开始自行修复,光芒流转的速度也变得平稳。
周围的空气安静得可怕。
江临渊还悬在半空,双手紧紧握着离火剑。剑身不再震动,反而传来一种温顺的回应感,像是通了灵性。他能感觉到墟核的存在,不只是眼前的晶球,而是整个空间都在他感知范围内延伸。
他闭上眼,试了一下。
心念一动,墟核表面浮现出一层半透明的屏障,呈圆形展开,覆盖了整个核心区域。这是防御体系的第一层,能挡住金丹期以下的全力攻击。再深的功能他现在用不了,也没法测试。
他睁开眼。
一切如旧。没有欢呼,没有激动。他只是站在那里,感受着体内残存的痛和疲惫,还有识海中新多出来的那片沉重。
他知道,事情才刚开始。
墟核的光芒渐渐柔和,不再狂暴。地面裂缝停止扩张,部分碎石甚至开始缓慢移动,重新拼合。空间结构在自我修复,速度不快,但确实在变好。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全是汗,混着血迹黏在剑柄上。左臂的灼伤还在隐隐作痛,呼吸也有点沉。刚才那一战耗得太多,现在全靠意志撑着。
但他不能倒。
他慢慢把离火剑往外拔。
剑刃与晶球摩擦,发出一声低响。退出一半时,整个墟核轻轻一震。一道新的信息流顺着剑身传入他手掌,直接接入识海。
不是文字,也不是图像。是一种“知道”。他知道某个位置可以开启传送节点,知道哪条通道最安全,也知道墟核多久能恢复到可激活状态。
这些内容自动归档,不需要他去记。
剑完全拔出来了。
他双脚落回地面,膝盖晃了一下,撑住了。离火剑垂在身侧,剑尖滴下一小滩黑红液体,是墟核内部渗出的能量残渣。
他抬头看向晶球。
它已经恢复成完整的黑色球体,表面光纹有序流动,像一颗沉睡的心脏。刚才的风暴痕迹基本消失,只有几道细微裂痕还留在底部,证明这里发生过什么。
他站着没动。
身体需要时间恢复,神识也需要沉淀。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但和之前不同,现在的他不再是被动承受的人。他是执掌者之一,哪怕只是初级。
他伸手摸了摸背包侧袋。
那截香还在,只剩一小段,边缘有些焦。他没把它拿出来,只是确认它存在。
然后他转身。
准备离开这个区域。
刚迈出一步,脚下地面突然传来一阵轻微震动。不是崩塌,也不是能量波动,更像是某种机制被触发。
他停下。
回头看向墟核。
晶球表面浮现出一行古篆,青光勾勒,悬浮半空。字形古老,但他认识:**出口将闭,时限三刻**。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没动。
然后他抬脚,朝通道走去。步伐不快,但很稳。离火剑拖在地上,划出一道浅痕。
通道墙壁上的符文开始亮起,由近及远,一路延伸到黑暗深处。他知道那是指引路线,也是倒计时的标志。
他走得很慢。因为体力跟不上。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脚底发软。但他没有停下来。
中途他扶了下墙。
手掌贴上去的瞬间,感受到一股微弱的灵流顺着墙面流动。那是墟核修复自身时释放的余波,正在通过预设路径输送能量。
他收回手。
继续往前。
拐过第一个弯道时,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响。像是锁扣闭合的声音。
他没回头。
他知道是入口封死了。这是正常流程。一旦传承完成,旧路就会关闭。
他只往前走。
通道越来越窄,顶部压低,光线也少了。但他还能看清路。符文的光足够照明。
走到第二个岔口时,他停了一下。
左边那条路已经熄灯,符文暗了。右边还在亮。他选了右边。
刚踏进去,左侧通道突然塌陷。碎石滚落,尘土扬起,整条路被堵死。
他站在原地,等灰尘落下。
然后继续走。
越往深处,空气越冷。他的呼吸开始冒白气,衣服贴在身上有点湿。但他没停下。
前方出现第三道岔口。三条路并列,只有中间那条亮着。
他走近。
发现地上有一块碎石,形状不规则,但表面带着熟悉的纹路。他弯腰捡起来。
是墟核外层剥落的一角。上面还残留着一点点青光。
他把石头放进背包,拉好拉链。
然后踏上中间的路。
走了不到十步,头顶传来震动。几块碎石掉落,砸在他肩膀和背上。他抬手挡了一下,加快脚步。
通道开始收窄。两侧墙壁向内挤压,顶部也在下降。他必须低头才能前进。
前方的光越来越弱。
他咬牙继续走。
一块较大的石头从上方砸下,擦过他手臂,在地上摔成碎片。他脚步顿了一下,还是没停。
通道尽头出现一道石门。门紧闭,表面刻着一个图案——十座山峰环绕一座主峰,正是昆仑墟的象征。
他走到门前。
把手按在门上。
门没开。
他等了几秒。
门依旧不动。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出汗,混着血和灰,印在石门上留下一个模糊的痕迹。
然后他抬起另一只手,把离火剑横过来,剑柄抵住门缝。
用力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