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渊的意识沉下去，像被一口深井吞没。
他知道自己还在昆仑墟的核心前，身体悬在空中，离火剑插在晶球裂缝里，可眼前已经变了。脚下的地面成了灰白色的石板，头顶没有光，也没有天，只有一片压下来的暗。他认得这地方——不是现实，也不是记忆，是他心里最不想去的角落。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带着烧焦的味道。
第一道幻象出现在左边。一辆出租车翻倒在路边，车头撞进墙里，玻璃碎了一地。驾驶座上的人是父亲，胸口全是血，一只手还抓着方向盘。副驾的母亲仰着头，眼睛闭着，脸上有擦伤。他们没动，也没呼吸，就像被人摆在那里，专门等他来看。
“你不该走这条路。”父亲的声音响起，不是从车里传来的，是从他脑子里长出来的。
江临渊站着没动。他知道这不是真的。可他的手还是抖了一下。
第二道幻象在右边。实验楼的炼器室，炉火通红。上官玥被锁在鼎外，双手绑在铁柱上，身上缠着符链。她的皮肤开始裂开，一道道细纹蔓延到脖颈、脸颊，像是瓷器烧坏了要炸开。她没叫，只是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你用我换力量。”
他说不出话。
第三道幻象出现在脚下。学校的操场塌陷了，裂缝往下延伸，露出地下实验室。老吴躺在一堆废墟里，腿断了，手里还抓着一根钢筋。图书馆的屋顶塌了一半，秦无涯站在书架之间，手里拿着一卷竹简，抬头看他，眼神里没有责怪，只有失望。
“你签到的每一份资源，都带来了代价。”这个声音不是谁说的，是所有声音叠在一起。
江临渊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有旧伤，是练破甲锥时留下的。背包还在肩上，侧袋里的香微微发烫。
他试过运转青帝诀，灵力在经脉里转了一圈，立刻被抽空。这里不是现实，打不过的。他也试过闭眼，可画面直接出现在脑子里，睁不睁眼都一样。
幻象越来越多。食堂的灶台倒了，母亲经营的小餐馆招牌砸在地上。教室的黑板裂开，陈慕白的雷纹阵图被血染红。周云鹤站在远处，笑了一声，然后化成灰飘走。
每一幕都和他有关。
每一幕都是他不想看到的结局。
他终于明白这是什么。这不是攻击，是审判。他怕的从来不是死，而是因为他选择了修仙，身边的人一个个出事。他靠系统签到变强，可那些资源从哪来？每一次打卡，是不是都在消耗别人的运气？他救了人，却错过了大学；他封了阵，却让朋友受伤；他握住了剑，却可能失去所有普通人能有的生活。
这些念头在他脑子里盘旋，越缠越紧。
他膝盖弯了一下，差点跪下去。
就在这时，背包侧袋的香突然烧了起来。
不是明火，是青色的火苗，从香头冒出来，顺着香身往上爬。火很小，但很稳，烧过的地方没有灰，只留下一道透明的痕迹。青火碰到空气，立刻扩散，像一层薄纱罩住他。
周围的幻象开始晃动。
父亲的手从方向盘上消失了。上官玥脸上的裂纹停止蔓延。老吴的身体慢慢淡去。
那团青火绕着他转了一圈，然后停在他胸前。
他低头看。火光里浮现出一个画面：小餐馆的柜台前，母亲把一支香插进香炉。香燃到一半，断了。她没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又点了一支。
这个动作她做过很多次。每次他出门前，她都会点一支香。下雨点，下雪点，考试前点，开学那天也点。她不说保佑什么，也不求神拜佛，就是点上，然后继续忙手里的活。
火光一闪，画面换了。高中那天，雨很大。他冲出去救人，车轮碾过脚踝。倒地的时候，他看见自己背包侧袋里那截香，还好好地别在那里。第二天醒来，它还在。第三天，第四天，一直到现在。
它没丢过一次。
青火跳了一下，声音出现在他脑子里：【你签到的第一天，就在图书馆后门。那天你摔了一跤，香掉出来，沾了泥。你捡起来，擦干净，重新别回去。】
他记得。
【你在实验楼下打卡七次，解锁括苍山洞天，得到冰魄灵珠。那天晚上，上官玥高烧不退，你把珠子塞进她手里。她醒过来，问你怎么会有这个。你说运气好。】
他确实运气好。
【你去过体育场十一次，最后一次签到，得到一张残缺的阵纹图。老吴看你蹲在跑道边画符，走过来骂你乱涂乱画，结果踩到了你画的节点，触发了埋在地下的碎片。】
那些都不是巧合。
香火还在烧。
他忽然明白了。他不是带来灾祸的人。他是被选中的人。系统选他，不是因为他会赢，而是因为他从没想过放弃。他签到，不是为了变强，是为了守住一些东西。父母活着，朋友活着，哪怕前路危险，他也得往前走。
他抬起手，握住那缕青火。
火不烫。
他低声说：“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冲出去救人。”
声音不大，但整个空间震了一下。
所有的幻象同时崩解。父亲的车消失了。上官玥的锁链断了。老吴站了起来，对他挥了下手，然后转身走远。
风停了。
地面开始裂开，不是塌陷，而是像纸被撕开，露出后面的光。那光很温和，不刺眼，照在他脸上。
他站在原地，没有躲。
青火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最后停在眉心。那里有一点热，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种了进去。
系统提示浮现：【突破心魔桎梏，神识强度提升200%】。
他没去看。
他知道考验还没完。刚才那些不是敌人，是他自己。他逃避过，怀疑过，害怕过，但现在他清楚了。修仙这条路，没有退。他签到，他战斗，他受伤，他救人，都不是为了证明什么。他只是想让自己能挺直腰杆站在这里，面对所有后果。
青火熄灭了。
香还在烧，只剩下一小截。
他闭着眼，呼吸慢慢平稳。
眉心那点热感还在，越来越清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苏醒，不是外来的，是本来就在他身体里的。
他没动。
他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可他现在只想站在这里，把刚才的一切记住。
香灰掉落一粒，落在他手背上。
他感觉到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