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茜看着她,灰蓝色的眼眸清澈而温暖,然后,缓缓地、肯定地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个真诚却带着淡淡伤感的微笑:
“当然,赫敏。我们当然是朋友。”
得到这个回答,赫敏仿佛松了口气,但眼泪流得更凶了。她最后看了茜茜一眼,然后转身,走向哈利和罗恩。
沉重的寂静并未持续太久。门口的光线再次被遮挡,一个红色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是金妮·韦斯莱。
她站在门口,目光快速扫过屋内,掠过茜茜,掠过旗帜,最后定格在她的兄长和哈利的方向。她的表情不像哈利那样痛苦决绝,也不像赫敏那样悲伤含泪,而是一种更复杂的、混合着挣扎、歉意和某种下定决心的平静。
她没有走进来,只是站在门槛处,对着茜茜,也对着屋内所有人,声音清晰却不高:
“茜茜……雷鸟会。”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我相信你是真的想为和平做点什么。你救过我,我永远不会忘记。但是……”
“……哈利需要支持者。罗恩和赫敏都走了,我们家……至少得有人站在他那边。”她这话说得有些艰难,但意思明确。她不是基于对茜茜理念的否定,而是基于对家庭、对那个她一直默默关注的男孩的责任。
茜茜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她知道金妮成长了很多,课业越来越优秀,也开始注重打扮,甚至没有断过男朋友——迈克尔·科纳,然后是迪安·托马斯……但茜茜同样清楚,金妮的目光深处,始终追随着那个绿眼睛的救世主。此刻的选择,与其说是理念之争,不如说是情感与责任的倾斜。
“我明白,金妮。”茜茜温和地说,“保重。”
金妮抿了抿唇,最后看了茜茜一眼,那眼神里有歉意,有不舍,也有一种“道不同”的坚定。
陆续零零散散的又有人选择抽回了自己的魔力,茜茜知道,这些人的家族应该都是上一次战争的受害者,更倾向于凤凰社左翼主战派的。
接连的告别让屋内的气氛更加低迷。一些格兰芬多的学生低下了头,拉文克劳和赫奇帕奇中也有人面露不忍。
然而,就在这时,又一个身影有些迟疑地挪进了门内。
是纳威·隆巴顿。
他看上去比平时更加紧张和怯生生,圆脸涨得通红,手指不安地绞着袍子边缘。他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尤其是斯莱特林的方向,只是迈着小而快的步子,试图无声地融入格兰芬多原本的队列——西莫·斐尼甘和迪安·托马斯站在那里,对他点了点头。
“隆巴顿?!”
一声难以置信的、带着愤怒的质问猛地炸响,打破了屋内的沉闷。罗恩的脸因为惊怒而扭曲,他大步冲到纳威面前,手指几乎要戳到纳威的鼻子上:
“纳威!你疯了吗?!西莫和迪安也就罢了,你……你难道忘了自己在圣芒戈的父母是因为什么才躺在那里了吗?!”罗恩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每一个字都像刀子,“是食死徒!是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是跟着伏地魔的那群疯子!而你……你现在要加入一个和伏地魔继承人牵扯不清的人组织的团体?”
这番话如同冰水泼下,让整个有求必应屋的温度骤降。所有人都看向纳威,目光复杂。纳威父母被钻心咒折磨至疯的悲剧,在魔法界并非秘密。罗恩的质问残酷而直指核心,对纳威而言,选择“和平”的道路,是否意味着对父母遭遇的背叛?
纳威的脸瞬间由红转白,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随时会摔倒。那双总是显得怯懦的棕色眼睛里,此刻却翻涌着剧烈的痛苦、回忆的恐惧,以及一种逐渐清晰起来的、令人惊讶的坚定。
他抬起头,第一次没有避开罗恩愤怒的目光,也没有躲闪屋内众人的注视。他的声音起初有些发颤,但越说越稳:
“我……我没忘。”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一刻也没有忘记。每天晚上……我都能梦见他们。”
他停顿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
“但是……但是正因为我没忘,我才觉得……茜茜说的,也许是对的。”他的目光越过罗恩,看向房间中央的茜茜,那双总是羞怯的眼睛里,此刻蓄满的却是一种悲怆的决心,“我希望……希望将来不要再有孩子,像我和哈利一样……因为战争,失去父母,或者……或者只能去圣芒戈看着他们,却听不到他们叫自己的名字。”
他的声音哽咽了,但话语中的力量却前所未有:
“如果一直只有仇恨和战斗……那悲剧只会一遍遍重演。我……我不知道茜茜的路对不对,但我想试试……试试看,有没有别的可能。至少,她说‘讨厌战争’的时候……我觉得,她是真的。”
说完这番话,纳威像是用尽了所有勇气,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但他站在原地,没有离开格兰芬多的队列,也没有抽回魔力的意思。
屋内一片死寂。
纳威的选择,和他那番基于自身最深重创伤说出的话语,比任何宣言都更有力量。它赤裸裸地揭示了战争的残酷代价,也点明了茜茜“和平”理念对某些人而言,并非逃避,而是一种源于切肤之痛的、绝望中的希冀。
茜茜看着纳威,看着这个总是被忽视、被嘲笑,内心却蕴藏着巨大勇气和悲伤的男孩,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敬意。她对他微微颔首,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纳威看到了,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微弱的、近乎虚脱的笑意。
塞德里克·迪戈里走上前,拍了拍纳威的肩膀,无声地给予支持,其余的学生也向纳威投去温暖的目光。
哈利一行人面色复杂转身离去,茜茜看着他们的背影,提高声音,清晰地说道,声音传遍整个寂静的房间:
“雷鸟会的大门,将永远为你们敞开。无论何时,如果你们改变主意,或者仅仅是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这里都欢迎你们。”
哈利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罗恩嘴唇动了动,最终也没说什么。赫敏则肩膀微微耸动,抬手擦了下眼泪。
决定离去的人跟在他们身后,在经过茜茜时,所有人的眼神里没有敌意,他们面色复杂,带着遗憾消失在门外。
有求必应屋内,一片沉重的寂静。方才塞德里克到来时的热烈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肃穆的、带着离别伤感的凝重。许多人都低下了头,尤其是那些曾与哈利他们一起在雷鸟会学习、合作过的成员。有求必应屋内的气氛已经彻底改变。最初的沉重中,注入了一种更加肃穆、更加坚定、也更能理解彼此选择的复杂情绪。
茜茜静静地站在房间中央,面对着那面似乎黯淡了一瞬、但又重新稳定下来的雷鸟会旗帜。她脸上的伤感渐渐褪去,重新变得平静而坚定。
她走到房间前方,面向所有留下的人,灰蓝色的眼眸清澈而坚定:
“感谢所有人的到来,无论是选择留下,还是带着不同的想法离开。雷鸟会从今天起,将承载新的意义。前路或许艰难,分歧或许永存,但至少在这里,在这个房间里,让我们先从‘不放弃对话’、‘不放弃寻找另一种可能’开始。”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
“现在,让我们正式开始第一次集会。关于‘保守派互助’的具体构想,以及我们接下来可以做的事情……”
旧的故事已经翻页,带着遗憾与决绝。
而新的篇章,即将在这沉默而期待的目光中,由她和所有留下的人,共同书写。